我从没想过会卷入这样一场权力与良知的拉锯战。那是去年的夏天，西江市的空气里总是夹杂着一种闷热和不安。
作为一名刚毕业两年的建筑工程师，我在西江市的日子并不好过。这座三线城市不大不小，却有着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网。
01
我是个外地人，没有根基，只能靠着自己的本事在一家小型建筑公司谋得一份差强人意的工作。
那天傍晚，我正骑着电动车从工地返回出租屋。天空阴沉，似乎随时要下雨。西江大道上车流不息，我戴着安全帽，小心翼翼地穿行在车流中。
突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从身后传来，接着是沉闷的撞击声。我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不远处一辆黑色奥迪车撞上了路边的一个骑三轮车的老人。路人尖叫着四散奔逃，我停下车，犹豫片刻后还是走了过去。
老人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而那辆奥迪车旁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色惨白，手里还握着手机。他看上去慌张不已，但并没有上前查看老人的伤势。
「你怎么开车的！」我冲上前对那年轻人喊道，同时蹲下身检查老人的情况。老人胸口起伏微弱，头部有明显的创伤，血流不止。
「叫救护车！快！」我对周围的人喊道。一位路人已经拿出手机拨打了120。
年轻人这时走到我身边，声音颤抖地说：「他，他突然冲出来的，我真的没看见…」
我注意到他呼吸中有明显的酒精味。「你喝酒了？」我皱眉问道。
他面色突变，眼神慌乱地四处张望。这时，一辆警车和救护车几乎同时到达现场。两名警察走过来，其中一个看起来很年轻，另一个则明显年长些，肩章表明他是个警长。
「怎么回事？」年长的警长问道。
我刚要开口，那年轻人抢先说道：「警官，我正常行驶，这个老人突然横穿马路，我根本来不及刹车。」
「他喝酒了，我闻到他呼吸里有酒味。」我直接指出。
年轻人瞪了我一眼，但没有反驳。警长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然后转向我：「你是目击证人？」
「是的，我看到了整个过程。他车速很快，老人是被撞到人行道上的，没有是横穿马路。」
警长皱了皱眉，示意年轻警员记录我的证词。医护人员已经开始抢救老人，情况看起来不太乐观。
「你叫什么名字？留个联系方式。」警长对我说。
我如实报上姓名和电话号码。年轻人在一旁小声打着电话，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警长收集完信息后，对年轻人说：「去车上做个酒精测试。」
年轻人明显慌了，但还是跟着那名年轻警员走向警车。
我本以为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却不知道，这只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02
回到出租屋后，我洗了个澡，简单吃了点东西，正准备休息时，手机响了。陌生号码。
「喂，哪位？」我接起电话。
「林工程师？关于今天的车祸，有些事想和你聊聊。」电话那头是个低沉的男声。
「你是谁？」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那个驾驶员是西江市副区长赵明的外甥。」
我心里一惊，没想到那个年轻人有这样的背景。
「那又怎样？事实就是事实。」我试图保持冷静。
「林工程师，做人要懂得变通。那老头子已经不行了，死了一个流浪汉，和救活一个年轻人的前途，你说哪个更重要？」
「你什么意思？」我的声音开始发冷。
「明天会有人找你签份证词，只要说那老头是自己横穿马路导致的事故就行。做个明白人，对大家都好。」
「这是威胁吗？」我怒道。
「不，这是商量。明天见。」对方挂断了电话。
我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雨点开始拍打玻璃，心中涌起一阵不安。这座城市的夜晚，突然变得陌生而危险。
第二天一早，我刚到公司，前台就告诉我有人找。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站在接待区，见我出现，露出了一个刻意的微笑。
「林工程师，昨晚睡得好吗？」
我认出了这个声音，就是昨晚打电话给我的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警惕地问。
「别紧张，我叫陈刚，是赵区长的秘书。」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份证词，你只需要签个字。」
我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上面描述的事故经过与我所见完全不符，将全部责任推给了那个老人。
「我不会签的。」我把文件推了回去。
陈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林工程师，我们不想把事情搞得复杂。你是外地人，在西江没什么根基，工作、住所都可能很快发生变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只知道，那个老人可能已经死了，而你们却想掩盖真相。」
「他确实死了，昨晚就走了。别为了一个无亲无故的流浪汉，给自己找麻烦。」陈刚冷冷地说。
我深吸一口气，「请你离开，我有工作要做。」
陈刚冷笑了一下，把文件放回公文包，「你会改变主意的。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
他离开后，我的手仍然在发抖。我知道自己可能惹上了大麻烦，但我无法违背良心去作伪证。
当晚回到出租屋，我发现门锁被撬过的痕迹。屋内一切看似正常，但我的笔记本电脑被翻开过，桌上的文件也微妙地改变了位置。
有人来过，而且毫不掩饰地让我知道这一点。
正当我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时，门铃响了。透过猫眼，我看到楼道里站着两个陌生男子，体型魁梧，面相不善。
我没有开门，而是悄悄从阳台观察。楼下停着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我迅速收拾了几件必需品，从消防通道离开了出租屋，决定今晚先住在公司。
第二天早上，我去停车场取车时，发现我的电动车已经面目全非——车座被割破，车灯被砸碎，车身被刮得满是划痕，还有一张纸条：「这只是警告，下次就不只是车了。」
我立刻前往最近的派出所报案。值班警官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听完我的叙述后，不以为然地说：「可能是小偷看你车没锁好，想偷没偷成，一时恼火故意破坏。」
「不，这和一起车祸有关。」我坚持道，并把前一天的经历全盘托出。
警官的表情明显变了，「你是说，赵区长的外甥涉及酒驾致人死亡，现在有人威胁你改口作证？」
「没错，我可以提供那个秘书的名字和他给我的文件。」
警官叹了口气，「小伙子，我给你个忠告，这事你最好别管了。那个死者是个无名流浪汉，没人会为他讨公道的。」
「可这是犯罪！」我不可置信地说。
「你是外地人，不了解我们这里的情况。」警官压低声音，「你一个小工程师，在这西江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反而会给自己惹麻烦。」
我正要反驳，一个年轻警员走了过来，「李队，有电话找你。」
李队长接过电话，简短地应答几句后，挂断电话，对我说：「不好意思，有紧急情况，你的案子我们会跟进的，留下联系方式吧。」
03
我知道他没打算认真处理，但还是留下了电话号码。离开派出所时，那个年轻警员追了出来。
「等一下，」他压低声音，「你说的是昨天西江大道的那起车祸吧？」
我点点头。
「我叫王建，是交警队的。如果你真的想伸张正义，去找市检察院的刘检，他是新来的...」他快速地说完，塞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我拨通了那个号码。电话那头是个沉稳的声音：「刘旭峰。」
「刘检察官，我是林浩，关于昨天西江大道的车祸...」
「我知道这个案子。」他打断我，「明天上午十点，来我办公室。小心行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要来见我。」
这个简短的对话给了我一丝希望。但当晚回到公司加班时，我发现公司大门口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我立刻转身离开，找了家附近的快捷酒店住下。
夜里，我收到一条短信：「林工程师，你房东告诉我们你昨晚没回去，公司也找不到你。别玩捉迷藏了，明天上午九点，到丽景咖啡馆来签字，否则后果自负。」
第二天早上八点，我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我先去了一家通讯店，买了个新手机和新卡，然后打车前往市检察院。
刘检察官的办公室在大楼五层。他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戴着眼镜，神情严肃但目光坚定。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他示意我坐下。
我详细描述了事故经过，以及后来发生的一切威胁和恐吓。
「你有证据吗？」他问。
「我拍了车被破坏的照片，还录下了那个秘书陈刚威胁我的谈话。」我拿出手机，「但我担心这些不够。」
「确实不够。」刘检察官思考了一会，「但可以作为突破口。车祸现场有监控，肇事者的酒精测试结果也应该存在，关键是这些证据是否已经被动过手脚。」
「那警方那边...」
「我会亲自去调查。」他坚定地说，「你这几天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下，保持低调，需要时我会联系你。」
我离开检察院后，没有立即回公司或出租屋，而是去了城郊的一个小旅馆住下。之前买的新手机派上了用场，我用它联系了公司请了几天假，谎称家里有急事。
夜深人静时，我躺在陌生旅馆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让我浑身冰冷：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明天市公安局会对你发出协查通报，以妨碍司法公正罪。赵区长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没底，不知道刘检察官到底能不能斗得过这城里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我也不清楚自己最后会是得救，还是掉进更深的火坑里。
三天后，我接到了刘检察官的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