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的小城，空气中弥漫着年的气息。
我牵着苏雨晴的手，推开那扇漆了十七年的红漆木门。
"别紧张，"我说，"我爸其实很好相处的。"
她笑了笑，眼中却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慌乱。
屋内炉火正旺，墙上挂着我模糊的童年照片。
庭院积雪的声响中，一个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门开了，父亲高大的身影占据了门框。
苏雨晴的手突然攥紧了我的衣角，我感到她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住了……
01
雪，不知从何时开始下的。
我望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思绪回到半年前那个闷热的上海夏天。
彼时，我正在外滩附近的一个公益活动上发放传单，汗水打湿了衬衫背部。
"这个给你，关于贫困山区儿童教育的。"我机械地递出一张彩色传单，抬头对上了一双清澈如山泉的眼睛。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苏雨晴。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黑发如瀑，手腕上戴着一串朴素的红绳手链。
"我正好对这个项目感兴趣。"她接过传单，声音温婉得像是一首小夜曲。
阳光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勾勒出一种我说不清的忧郁美。
后来的相处中，我发现苏雨晴是个矛盾体。
她博学多才，却又单纯得近乎天真；开朗活泼，眼底却总有一抹化不开的忧伤。
最奇怪的是，每当我提起家庭，她总是轻描淡写地带过，眼神闪烁着不安。
"我妈妈一个人把我养大，"她曾这样告诉我，"至于父亲，我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是谁。"
彼时的我，只当这是她的伤心事，不愿多提。
谁能想到，这竟是一个深埋二十年的谜团。
上海的夜晚总是喧嚣的。
我们在外滩散步，望着黄浦江对岸璀璨的霓虹灯。
"浩，你有没有想过，人的命运是被谁安排的？"苏雨晴突然问道。
"没想过，"我笑着捏了捏她的手，"但遇见你，我觉得是上天的安排。"
她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我当时没能读懂的复杂情绪。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你会怎么办？"
"你永远是你，无论你是谁。"我随口答道，以为这只是女孩子的小情绪。
多年后回想起来，她分明是在暗示，而我却浑然不觉。
时间转眼到了年关。
上海的冬天湿冷刺骨，没有北方的痛快，却有一种渗入骨髓的寒意。
我在电话里邀请苏雨晴回家过年。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通话已经断了。
"在听吗？"我问。
"在。"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确定要带我见你父亲吗？"
"当然，"我笑道，"都交往半年了，该见见家长了。"
又是一阵沉默。
"好吧，"她终于答应了，声音里却没有喜悦，反而像下了什么决心，"我跟你回去。"
火车上，她异常安静。
窗外的景色由钢筋水泥渐渐变为田野村庄，再变为连绵起伏的山峦。
"我几乎没有回过家，"我打破沉默，"自从上大学后。"
她望向窗外，问："为什么？"
"和父亲处不来。"我耸耸肩，"我妈去世得早，从我记事起，家里就只有我和我爸两个人。"
车厢摇晃，窗外的风景如同老旧电影胶片般匆匆掠过。
"他是个军人，退役后在家乡开了家小建材公司。"我继续说道，"他对我要求严格，我们总是吵架，所以我离家后很少回去。"
"他打过你吗？"她突然问。
我愣了一下："没有，他从不动手。他只是……太固执，太强势，总想按他的方式塑造我。"
她点点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似乎在我脸上寻找着什么。
"你和他长得像吗？"
"听说很像，尤其是眼睛和下巴。"我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她勉强笑了笑，"只是好奇。"
列车缓缓驶入小城的站台，积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到了，"我站起身，"我的家乡。"
02
我父亲的房子位于城郊，是一栋带院子的二层小楼。
推开院门时，铁锈的吱呀声唤起了我儿时的记忆。
"爸还没回来，"我观察着院子里的积雪，"他这会儿应该在公司。"
苏雨晴点点头，跟着我进了屋。
室内温暖如春，看来父亲提前开了暖气。
"你先坐，"我接过她的行李箱，"我去把东西放上楼。"
当我从楼上下来时，发现苏雨晴正站在客厅的照片墙前，凝视着那些泛黄的老照片。
她的手轻轻抚过一张我父亲年轻时的军装照。
"这是我父亲，"我走到她身边，"二十多年前拍的。"
照片中的父亲英姿勃发，穿着军装，目光如炬。
"他……"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他那时是在哪个部队？"
"西南军区，"我随口回答，"他很少提起军队的事。"
她的手指停在照片上，仿佛触电般迅速缩了回来。
"怎么了？"我疑惑地问。
"没什么，"她勉强笑了笑，"只是觉得你父亲年轻时很英俊。"
我们在客厅坐下，我给她倒了杯热茶。
"你家里的东西都保存得很好，"她环顾四周，"就像时间停滞了一样。"
"我爸是个念旧的人，"我笑道，"连这套沙发都用了十几年了。"
她点点头，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我忽然意识到，从进门到现在，她一直很紧张。
"别担心，"我握住她的手，"我爸虽然有些古板，但人很好。"
她勉强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
厨房里，我按照记忆中的方法煮了碗面。
"尝尝看，"我将面碗推到苏雨晴面前，"家乡的特产。"
她礼貌地尝了一口，赞叹道："很好吃。"
"我爸应该快回来了，"我看了眼挂钟，"他一向准时。"
话音刚落，院子里传来了积雪被踩踏的声音。
苏雨晴的身体明显绷紧了。
"是我爸回来了，"我站起身，"我去开门。"
就在这时，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门被推开了。
父亲高大的身影占据了门框。
他穿着深色大衣，肩上落满了雪花，面容因寒风而略显苍老，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爸，"我上前接过他的公文包，"你回来了。"
"嗯，"他点点头，目光越过我，落在了身后的苏雨晴身上。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道闪电劈过客厅。
苏雨晴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整个人如同被冻住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