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沈周 《渔家乐》
看到这幅画,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小时候家门口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我们小学校门口也有一条小河,家门口的小溪最后汇入的是学校门口的那条大河。
所以,小学阶段,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摸鱼。一下课,女孩子玩跳绳,我们男孩子就跑到河边摸鱼去了。那时候老师也不怎么管,校门口这段河流比较浅,未曾出现过险情。抓到的鱼呢,就在河边挖个坑,然后引来河水,鱼就养在里面。课间好像也就十五分钟吧,我们一帮小子就在那摸鱼比赛,最后掐着时间点往教室跑,真要被老师发现,还是要受到点言语的惩罚的。
现在是绝对不可能的了。课间到操场都难。安全还是很重要的。但是过度了,孩子的天性也得不到释放,问题也多。
生活在吴中水乡的沈周,对于抓鱼的事情,那当然也是驾轻就熟了。可能他的很多朋友都是渔夫呢!
渔夫,在我们古典的意象里,那可是智者的象征,在屈原的《渔父》里,渔父说出这样的见地:
渔父曰:“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歠其醨?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
渔父说:"圣人不死板地对待事物,而能随着世道一起变化。世上的人都肮脏,何不搅浑泥水扬起浊波,大家都迷醉了,何不既吃酒糟又大喝其酒?为什么想得过深又自命清高,以至让自己落了个放逐的下场?”
见地很高,那是常年观水,观鱼,在水上行船,获得的这种生命体悟吧。
从今天起,关心大米和白菜
我们一所房子,面朝河流
春暖,花开
我想沈周或许就是生活在这种情景中吧
渔夫们的表情很专注,最下面的一个渔夫很开心,看来是抓住了鱼,又有了收获了。
我喜欢张志和的关于渔夫的诗歌:
渔歌子·西塞山前白鹭飞
张志和〔唐代〕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西塞山前白鹭在自由地翱翔,江岸桃花盛开,江水中肥美的鳜鱼欢快地游来游去。渔翁头戴青色斗笠,身披绿色蓑衣,悠然自得地垂钓,就算下了雨也不回家。
特别喜欢这种简单喜乐、悠然自得的生活情景和生命境界。
渔父·云溪湾里钓鱼翁
张志和〔唐代〕
霅溪湾里钓鱼翁,舴艋为家西复东。
江上雪,浦边风,笑着荷衣不叹穷。
霅溪湾里一钓鱼为生的渔翁,舴艋小舟做家一会向西一会向东。江上的白雪,水滨的清风陪伴,面带笑容,身着荷叶做的衣服并不感觉自己贫穷。
这一首也好,安贫乐道,“笑着荷衣不叹穷”,过得安稳而平和。
我们的大词人李煜也写过一首渔父。
渔父·一棹春风一叶舟
李煜〔五代〕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
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渔父酒醒以后,春江上时光已是正午。醒来只见阵阵落花飞絮。醒了以后还会再喝醉,醉了以后又会再醒。将古往今来人间的功名利禄付之一笑。
这显然是帝王的“万顷波中得自由”,不知咱们小民的疾苦,相比之下,我喜欢沈周的这幅《渔家乐》给我们带来的那种感觉,朴实,勤勤恳恳,安贫乐道,这种简单中的快乐。
水天开阔,心境也就少拘束,自然喜乐。
沈周这个系列的写作,基本上完成了,写一篇属于在此发,在原来的基础上做了一些修改。其实算是再慢慢欣赏一遍。
幸好实在 deepseek火之前写完了这个系列,不然我不知道能不能安得下心来,慢慢写,慢慢琢磨,慢慢欣赏,像侦探一样找资料,梳理出题跋,背景等等。这种慢功夫,特别有趣味。探寻的过程,特别有意思。而 AI 的普及,高效是高效了,但是趣味没了,文章没生气了,写得太华丽了,那种天然的质朴感没了。
画上有沈周的题诗:
曲港荒江渔业忙,
义钓罾罩送年光。
生涯落在烟波里,
世路从他自短长。
曲折的港湾,荒芜的江边,渔业生产一派繁忙。我在无功利目的的垂钓,和用竹竿做支架的鱼网还、罩捕鱼,以这样的方式打发时光。我的生活就寄托在这浩渺的烟波之中,世间的道路和人情世故,就随它自有短长、自行发展吧。
沈周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
好,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