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十分钟就能到达图书馆,这是莫大的幸福。”这或许是马家辉选择在大学任教的重要原因之一。他说,在学术的殿堂,你可以自由阅读, 你可以随时让学者们帮你答疑解惑。他还说,图书馆就是他的大数据,让他从信息茧房中跳脱出来。
在过去的时间里,马家辉一直过着多重的生活,他是出色的小说家,谈话节目的嘉宾,文化类综艺的常客。
他在社交媒体上也极为活跃,被称为会穿搭的作家,西装、大衣、冲锋衣抑或是衬衫在他身上都散发出独特的魅力。有时候,你能看到他在寒风中的环球影城里享受童年的快乐,你还能看到他讲述马尔克斯与《百年孤独》的文学意义,他还会把和朋友吃饭聊天的图片、视频放在上面引发观者的讨论。
很少有作家像马家辉一样,深入更广阔的日常生活、文化世界,在不同领域发声。哲学家、作家萨特宣称“写作本身就是一种行动,只要开始写作,作家就已经介入了社会。写作不仅是表达,更是一种揭示世界、改变世界的方式。”而马家辉似乎走得更远,除了写作,他的语言表达也颇具魅力,即便是不太流畅的普通话也能引发听众的共鸣。比如,他曾经说:“命运是个诡异的游戏,近看像个万花筒,变幻多端让人眼花缭乱。拉远了,站高了,却常发现它其实是个天平,这边沉重坠落多少,那边自会轻盈提高多少。”
马家辉充满哲思的话语映衬了我们每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它不仅仅让我们产生共鸣,更重要的是带给我们新的启发和思考。而马家辉自己呢,他早已不再是年轻人,甚至正在脱离中年人这个群体,我很好奇的是,他如何对抗衰老,马家辉的回答是:写作,持续的写作。
马家辉的写作习惯张弛有度,自有其韵律和节奏。最近这半年,他旅行,去日本看稍纵即逝的樱花,在西班牙、葡萄牙以及希腊那些美丽的岛屿领略异域风情。
他还参加了《闪耀吧!大运河》的录制,这让他体会到中国丰富的文化形态,各具特色的地方风土。他说,喜欢天津的美食、沧州的杂技、扬州的诗意。通过行走,书卷上的描述变得具体,这也让马家辉喜出望外。他说,写作是场漫长的征途,“人应该有时输入,有时输出,而旅行、参加综艺是一种输入。”
持续输入的动力来自于马家辉旺盛的好奇心。他是顽童,对一切新鲜事物都流连忘返;他是观察者,多年阅读的积淀总能在现实的行走中被推翻或者被验证;他当然也是记录者,触摸过的实物、聆听的掌故或者看到的面孔总会以不同的形式从他的口中说出,或从他的笔端流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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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可能想象不到,年轻时候的马家辉曾经试图自杀。据说,因为太太怀孕,他才放弃了这个想法。我突然想起,作家加缪说,自杀是唯一严肃的哲学问题,那么出生或许也是一个严肃的哲学问题。生与死并行不悖,但又能在一个奇妙的瞬间交融在一起。
我想,花花世界也是让马家辉决定好好活着的重要原因吧。他是我心目中知识分子的样貌:白衣飘飘、身型消瘦,不故作深沉,但一定能出口成章。从年轻时候起,就广泛而大量地阅读,结交文化界的朋友,作家李敖把马家辉的名字列入到自己生平所交好友名单中。后者则说:“我虽然欣赏李敖,但不是他的‘脑残粉’,对他的一些观点我持质疑态度。”比如李敖曾经说:“家辉,有仇不报的人,必亦是有恩不报的人,你记住我这句话。”世人都知道李敖快意恩仇,而几十年之后,马家辉依然无法认可这句话,大概他深知,原谅“仇人”也是自我的救赎。
但毫无疑问,这或许是我能想到的最美妙的友谊,彼此尊重,但各自坚守自己的阵地。对于智者来说,冲突才是真正有意义的沟通。但无法认可“有仇必报”也许映衬出马家辉性格中的某种底色,善待别人也是善待自己。
马家辉身上也蕴含着一种矛盾。他在台大念本科时的专业是心理学, “大学毕业时不是没曾想过当心理医生,但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不不不,你只适合做病人。”
“病人”马家辉看似长袖善舞、交友广泛,对一个议题喜欢侃侃而谈且见解独到——看过《锵锵三人行》和《圆桌派》的人一定对他的言论印象深刻。可他的另一面是敏感,厌恶社交,喜欢躲在书房里阅读写字。
写作阶段,他会详尽规划自己的时间,细致到每一餐吃什么、吃多久。清晨,用过早餐,他会用一支雪茄刺激写作的灵感。写作大概会持续到下午时分,然后他就开始阅读。晚餐后,马家辉会散步然后继续写作,直到深夜时分。
他的写作方式类似于日本作家村上春树,后者看似刻板的写作习惯成就了他一部部经典之作。
我想,作家日复一日乏味的苦役背后,是丰富多彩的精神生活。在《大叔》中,马家辉写道:别人的修行目标是如《心经》所言“远离颠倒梦想”,我的生活方向却似刚相反,亲近颠倒梦想,愈发朝着狂野的终点前冲,仿佛黑夜飞车,隐隐期待突生意外,车毁人亡,在刺激里消失便是最美满的结局。
狂放与专注同时体现在马家辉的人生当中。50岁前浪荡江湖、狂放不羁,指点江山;50岁后回到书斋潜心写作,并且拼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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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头凤尾》起初写了11万字,修改了17 稿,但马家辉依然不满意,只得推翻了重来。又写了13万字,妻子生病,马家辉被迫中断写作。17万字完成之后,U盘坏了,书稿烟消云散,只得再次从头写起。
马家辉爱写江湖故事,爱写江湖中的三教九流,他还喜欢用牌九来做隐喻,“写尽人世的无常以及各路江湖男女乘风破浪的魄力——跟时机赌、跟爱情赌、跟命运赌,被按在时代的碑碣上啼笑、吟唱、呼号,在逆境中守住真情、不负自己。”但我好奇的是,这样的江湖真的存在吗?
马家辉的回答是:“想写出人的复杂性,大奸大恶之辈未必没有心怀善意的时刻。”他总会提起弘一法师临终写下的四个字:悲欣交集。对众生充满悲悯,又追求自在的人生与超脱。
还是梁文道对他的评价更为精准:“文弱书生马家辉虽胸怀壮志,尝在美国的高速公路上驰车疾奔,豪言:‘香港有马,其名曰家辉,辉之志,不知其几千里也。’可惜一离开驾座,这匹壮马就只剩下观赏价值了。”
具有观赏价值不也足以让人欣慰吗?老去依然可以保持天真,这大概是马家辉的迷人之处。走过男男女女,见识了灯红酒绿,马家辉坐在书堆里点起一支雪茄,烟雾弥漫。人生就是如此的真实,即便你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也未必会有更好的结局。
香港三部曲之一
他们是互不靠近的船舶,却在同一个江湖
以香港黑帮中的人性与权力角逐
讲述香港的变迁与底层人的挣扎
香港三部曲之二
跟时机赌、跟爱情赌、跟命运赌
以烂牌隐喻江湖风云与人世无常
写江湖男女的魄力与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