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一百单八将排座次之后又重新分工,马军设定了五虎将、八骠骑、十六小彪将三个等级,步军分成十头领和十七将校两档,此外还有四寨水军八头领、打听声息四店八掌柜,这样的排名和分工看似乱糟糟,但实际却是宋江吴用深思熟虑的结果:只有把梁山最强的三个帮派拆散,才不至于发生第二次火并!
用科学的眼光来看,“出土石碣”肯定是宋江吴用伪造的,就连不懂现代科技的明代官员、思想家、文学家、王阳明心学泰州学派宗师李贽李卓吾也一眼看出其中猫腻:“吴用石碣天文之计,真是神出鬼没,不由他众人不同心一意也。或问:何以见得是吴用之计?曰:眼见得萧让任书,金大坚任刻,做成一碣,埋之地下,公孙胜作法,掘将起来,以愚他众人。”
李卓吾说这番话的时候,写《荡寇志》的清代作家俞万春还没有出生,但《荡寇志》显然是借鉴了李卓吾的观点,所以才有了萧让金大坚被俘后的招供:“萧让熬刑不过,只得从实供道:‘这石碣上字是小人写的,因楷书恐人识得破绽,所以改写古篆。’金大坚也将怎样镌石碣的话说了,又道:‘这是宋江想与卢俊义争位,故与吴用、公孙胜议得此法,特将卢俊义名字镌在第二。此碣自卢俊义一到山泊之后,就已镌定。’”
按照金大坚和萧让的说法,即使鲁智深武松刘唐李逵不反对、卢俊义不推辞,宋江也不会让出梁山头把交椅,“排名石碣”就是他最后的底牌。
即使没有金大坚和萧让的招供,我们也能看出宋江吴用的“良苦用心”:看起来不是很公平的座次排列、好像是乱点鸳鸯谱的“分工”,其实都不是无的放矢,宋江吴用就是应这种看似无厘头的做法,让其他好汉知道谁才是梁山话事人,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宋江通过天罡地煞的等级划分,很轻易地在登州派内部制造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登州兵马提辖病尉迟孙立,武功不在马军五虎将第十位的双鞭呼延灼之下,而且是登州派毫无争议的老大,但他却在七十二地煞中只排名第三,在分工时只是马军第三等的小彪将,连八骠骑都没进去;解珍解宝只是两个猎户,而且是孙立的“兄弟”,但是他们却位列天罡,还成了步军一等头领。
梁山一百单八将,天罡为主将,地煞为副将,两者之间隔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天罡再无能,打仗的时候也可以指挥地煞;地煞武功再高、功劳再大,最后得到的赏赐也远不及寸功未立的天罡。
孙立百战余生,结果却只能灰溜溜回到登州为官——兵马提辖原本是一州军事主官,一般由知州兼任,专职提辖基本等于州保安司令,孙立回到登州,是以“武奕郎,诸路都统领”,也就是从七品武职的身份回去的,想继续当提辖已经是不可能了:“孙立带同兄弟孙新、顾大嫂并妻小,自依旧登州任用。”
登州派原本人多势众,宋江吴用将老大贬为地煞、小弟提为天罡之后,又把他们完全拆散:孙立去当马军最低级小头目,二解当步军一级头领,孙新和顾大嫂去开酒店,这些人想聚在一起都难,就更别提兴风作浪了。
同样被拆分的还有二龙山和少华山联盟:杨志原本是二龙山老二,但是排座次的时候,却比二龙山三当家武松还低两位,中间隔了双枪将董平和没羽箭张清。
宋江吴用心存忌惮,没有将鲁智深武松二人分开,就是怕他俩拂袖而去,但是对其他人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二龙山加上少华山,原本有十一个头领,结果是马军、步军各有两个天罡,其他地煞也分散到不同“行业”,尤其是鲁智深武松,简直成了肉夹馍:“山前南路第一关,解珍、解宝守把;第二关,鲁智深、武松守把;第三关,朱仝、雷横守把。”
不管从哪个方向走,二龙山少华山头领想见鲁智深武松,都要经过别人防守的关卡。
跟登州派和二龙山“享受同等待遇”的还有芒砀山:混世魔王樊瑞和八臂哪吒项充、飞天大圣李衮,原本是有吞并梁山野心的,所以不管他们有多大能耐,都当不了天罡正将。
哪吒和孙悟空是“天庭三大反骨仔”中的两个,不管混世魔王樊瑞是程咬金还是平天大圣牛魔王,宋江吴用都要对他进行重点打压,于是项充李衮被调拨给李逵当保镖,樊瑞当了“梁山副法师”,这哥仨算是彻底拆了帮。
熟读水浒原著的读者诸君自然知道,芒砀山与梁山交战,还没用樊瑞出手,李衮和项充就把刚加盟梁山的少华山史进三千人马杀了一半,项充李衮攻防兼备,他们为樊瑞提供蓄力做法的机会,除了公孙胜之外,没有人能对付得了,而公孙胜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经常不在梁山,所以宋江吴用最怕的,可能就是樊瑞跟项充李衮联起手来。
登州派、二龙山、芒砀山,梁山最强的三个“帮派”,被宋江用一块排名石碣和新的分工名单轻易拆散,这其实也不足为奇,因为不管是宋江还是李密,都不会允许梁山存在太过强大的小集团,因为那会导致头把交椅不稳。
综合分析起来,登州派好对付,芒砀山也在归顺梁山之前出现了裂痕,项充李衮被俘后那番话,肯定会传到樊瑞耳朵里:“樊瑞那人,无我两个,如何行得?义士头领,若肯放我们一个回去,就说樊瑞来投拜,不知头领尊意若何?若是樊瑞不从投降,我等擒来奉献头领麾下。”
真正让宋江吴用绞尽脑汁的,还是鲁智深这一帮人:林冲欠着鲁智深救命之恩,桃花山和白虎山也欠二龙山援手之情,这些山头联起手来,再加上林冲的“元老派”,是完全可以对头把交椅上的宋江发起挑战的,事实上这种挑战已经发生了,那就是梁山重阳节菊花酒会上的“招安之辩”。
宋江吴用将这三大帮派进行拆分,在官场上算是常规操作,似乎无可厚非,但梁山不是朝堂,应该更注重江湖义气,而且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把“兄弟伙”编在同一支部队,战斗力可以极大提升,战损也会明显减少,这一点我们从武松受伤鲁智深拼命一事中就能看得出来:“武松使两口戒刀,步行直取郑彪。包道乙便向鞘中掣出那口玄天混元剑来,从空飞下,正砍中武松左臂,血晕倒了。却得鲁智深一条禅杖,奋力打入去。救得武松时,已自左臂砍得伶仃将断,却夺得他那口混元剑。”
面对郑魔君的妖法,也只有鲁智深肯舍命救兄弟,而史进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小养由基庞万春飕的一箭,正中史进,攧下马去,五将一齐急急向前,救得上马便回。又见山顶上一声锣响,左右两边松树林里,一齐放箭,五员将顾不得史进,各自逃命而走。”
史进被“战友”抛弃,那些抛弃他的战友也乱成一团全被射杀,其主要原因就是他们六人中缺少一个领军人物,如果是鲁智深武松带队,肯定不会抛下史进不管,防守或反杀都是有可能的。
宋江机关算尽,保住了自己的头把交椅,却削弱了梁山战斗力,所以只能算权术、诈术而非帝王之术,于是留给读者诸君最后的问题就来了:如果您坐在梁山头把交椅上,会如何选拔马军五虎将八骠骑和步军十头领?对那些小山头、小帮派的头领,又会如何安排、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