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现场,张春渝 摄
历史学家王笛长期关注微观史的研究,强调普通人对社会文化的贡献。2024年,王笛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走进中国城市内部(修订本)》和《消失的古城(增订本)》。王笛在书中指出,日常就是生活的真谛,一个小空间、一个小家庭、一个普通人,集合在一起,就是无限的空间,就是千千万万的人,就是日常的史诗。
近期,人民文学出版社邀请王笛与清华大学社会学副教授严飞来到北京SKP书店,以“日常的城市”为主题,围绕《消失的古城(增订本)》和《走进中国城市内部(修订本)》这两本新书进行对谈。两位学者的对话涵盖了日常城市的价值、现代化进程中城市生活的演变等,并对年轻人如何在今天的城市中生活提出建议。
对谈内容整理刊录如下,让我们跟随两位学者,一起走进普通人的城市日常。本文由郭斯文整理、李磊修订,经讲者审定。
严 飞:今天的对谈主要关于王笛老师的两本书——《消失的古城》和《走进中国城市内部》,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都是修订版本。王笛老师提出了“日常史诗”的研究方向,对于“日常的城市”这个对谈主题,您怎么理解?为什么我们要从日常的角度理解城市?
王 笛:为什么叫日常的城市?过去历史的研究不注重日常,因为历史研究的传统就是要研究大问题,关注重大的事件、重要的人物,而不是每天重复的事情。城市在千百年的历史过程中,当然会发生一些大事件,出现重要的变化,也会有重要的人物在城市中活动。但实际上,城市中最常见的,是每个市民每天周而复始的生活,从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直到晚上进入梦乡,每天做的几乎是同样的事情。在这些事情中,好像看不到任何历史的意义,生活在这个城市中的人,也不会去写这些不断重复的事情——什么时候起床,然后做早餐,吃了早餐上班,上班过程中的交通,一天工作结束回家……大家都觉得这有什么历史意义呢?
就是因为大家不重视,认为没有历史的意义,很多年之后,我们现在想要了解晚清城市的日常生活已经非常困难。更近一些,我们甚至已经不了解 1949年以后的城市日常,比如农民怎样进城卖菜,居民之间的关系,人们怎样购物,去哪里见朋友,怎样庆祝节日,有哪些公共活动,等等, 时代并不久远,但是在文献上找不到记载,其实就逐渐被遗忘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去采访老人们,但是记忆并不见得就是准确的,经过时间的流逝,回忆也会越来越不精确。
这些日常虽然反复出现,虽然涉及千千万万个在城市中间生活的人,但稍微隔得远一点,就被淡忘了,更不要说去研究唐宋、秦汉或者更早时期的那些人民的日常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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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 飞:我们是以平民化为焦点,去关注日常的城市。表面上,我们看到的是日常生活逻辑的运作,但是在日常生活逻辑的背后,看到的是日常生活当中的人,是大写的“人”。这样一种对于普通人的关注,实际上就是把“人”带回到社会学、历史学分析的中心,这个“人”不再是帝王将相,不再是精英视角,而是自下而上,从普通人的视角看到历史的演化。
从日常的城市来看,我们看到的大多是普通人。我想问的是,我们怎样理解普通人在城市日常发展过程中扮演的重要意义,他们对城市的发展产生了怎样的推动?
王 笛:在城市中、街头上、庙宇前,普通人总在忙着谋生,他们构成了城市生活的交响乐。我们可以想象,如果民国时期的街头上没有像骆驼祥子这样拉黄包车的人,没有挑担卖菜的人,没有手工匠沿街唱着“磨剪子戗菜刀”,城市会变得多么平淡、枯燥。
今天的城市正在变得越来越单一化,街头的各种手工匠,小商小贩,卖艺的、卖唱的、演木偶戏的,还有做各种面人、糖饼的,通通都消失了。城市变得千篇一律,不管北京、成都还是上海,都是大楼、大街、川流不息的汽车,人们很少在街头停留,因为街头也没有相应的东西能够吸引路人停留下来。
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那间街角的茶铺》中,我描述了成都人起来吃早茶的情景。冬天的四五点钟,茶铺开张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也没有街灯,道路很不平整,坑坑洼洼,喝早茶的人都朝着街角茶铺的那盏灯走过去。烧灶的人起来得更早,一般三四点钟就要把炉膛打开,开始烧水,四五点钟当顾客到达的时候,茶馆里已经充满了温暖的气氛。
茶馆为城市居民提供了一个公共的交流空间。过去普通人不看报纸,也不听广播,早上的茶馆是他们唯一的信息源,在那里他们能够了解到本地、国内甚至是国际的新闻。茶馆有时也是专业的市场,卖瓷器的、卖中药的,都会去专门的茶馆,它们为人们的生活提供了必需品。如果没有这些地方,城市的日常生活就会停顿。
过去,菜农在清早开城门时就进入城市,来到小街小巷叫卖,市民打开门就可以买到。但是今天,城市里的菜都是通过物流进入到各个菜市场,而不是和生产者发生联系。甚至有些农村地区,农民也是去菜市场买菜,自己不种了。这种改变显示了城市的发展,也显示了人际交往的改变。
严 飞:王老师提到人际交往的改变。为什么要提到对普通人的关注?因为我们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个又一个的个体,也看到个体之间发生的交流,而这样的交流是今天的城市特别需要的。在城市日新月异的更新改造中,过去人和人之间天然、和睦的一些连接正在被打断。
王 笛:这些年城市中最明显的一点变化是邻里的消失。过去我们的居住模式,比如北京的四合院,上海的石库门,成都的大杂院,邻里关系是非常密切的。邻里之间会互相借东西,互相照看小孩,甚至交换家门的钥匙。如果有某家发生纠纷,马上邻里就会介入,让家庭中的暴力得到有效的制止。过去的街坊甚至还有惩罚的权力,如果不孝顺老人的话,街坊邻居会对不孝的行为进行惩罚。《消失的古城(增订本)》里写过好多具体的故事。
这种模式一直持续到20世纪90年代,但是城市革命以后,钢筋水泥已经把我们隔绝开了。现在大家住的公寓楼,都是各自走进各自的单元,最多在电梯遇到的时候,点个头,寒暄几句,甚至完全没有交流。“远亲不如近邻”的场景已经离我们很远了。
在《走进中国城市内部(修订本)》中,我讨论了雅各布斯《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中的社区建设观念。她认为判断一个城市安全的标准是,即使在深夜,如果街头有响动,出现不安全的情况,街边的灯马上就会亮,路旁的窗户就会探出头来。她提到波士顿的一个意大利社区就是这样,那里并不富裕,街区的建筑也不好,但是儿童可以随便在街上玩。为什么大家觉得安全?就是互相之间有照应。过去的成都就是这样,如果一个陌生人进入街区,大家都会盯着他,他像是处在一种监视之下,因为邻居之间都是熟悉的,这是过去城市社会自治的一个特点。
严 飞:邻里关系是非常重要的观察维度,从中可以看到人和人之间的联结。在社会学意义上,邻里关系是社会资本的一种积累。哈佛大学政府系教授帕特南写了两本书,一本是《使民主运转起来》,描写了意大利两个不同地区,其中一个地区民众的政治参与、政策执行效率比另外一个地区更高,这是为什么?他发现更高的那个地区,邻里之间联结纽带更深,纽带越深意味着社会资本越高,社会资本越高的地方,民众对于公共事务的参与也更加有效。他后来又写了一本书叫《独自打保龄》,以前的美国人有很高的社会资本的累积,但是今天大家都开始单独打保龄球,大家不再结伴做一些事情,这意味着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纽带在慢慢下降。
刚才从日常讨论到对普通人的关注,再到人和人之间的联结。接下来我们想讨论一些关于年轻人的话题。现在大城市中的年轻人压力非常大,我最近做街访,和很多年轻人交流,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认为自己是加缪笔下的异乡人,处在一种“悬浮”的状态,看不到未来。今天讨论日常的城市,讨论城市的更新发展,那么城市的发展对于今天的年轻人来说有什么样的意义?年轻人怎么理解他和城市之间的关系?
王 笛:对年轻人来说,城市生活的压力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大,特别是那些后来进入城市的年轻移民,压力大到仅靠他们个人的奋斗完全不能翻身。这是特别值得关注的问题。
从历史上来看,古代城市就是通过移民繁荣起来的,包括成都。成都在明末清初的战争中几乎完全毁掉,但在战争结束以后,大量外部移民进入到长江上游,进入到四川各个城市、乡镇,使经济得到恢复。其实上海也是这样,上海是在近代才发展起来的,由于对外贸易,上海逐渐变成中国经济最繁荣的城市,它的居民几乎都是移民。过去上海有对苏北人的歧视,因为当时苏北人大多从事所谓比较低下的职业,比如修脚、澡堂搓澡、掏大粪等,但是不管多么艰苦,这些移民来到城市里,就觉得自己获得了改变命运的机会,经过几十年甚至几代的打拼,有的人确实就在城市中扎下根来。
改革开放之后,也有大量的农民进入到城市里,摆个小摊,开个小店。在成都开一个茶馆要不了多少钱,1990年代末到2000年初,我在成都进行田野考察的时候,发现当时开一间小茶铺,五千到一万元就可以了。不少进城的农民工经过一段时间的打拼,就可以变成小老板,在城市扎根,把老人、小孩接过来,成为一个城市人。
但现在的问题是,城市生活的成本越来越高,年轻人的选择也越来越少。由于租金越来越高,那种在城市里开一间小铺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几年前,哪怕在房价非常高的时候,很多年轻人也会选择通过按揭在城市里购房,因为那时候大家都有比较乐观的预期。但是这几年,年轻人已经开始改变这个预期,他们不知道目前的工作和收入能维持多久,买了房之后能不能按时付按揭,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城市里是不是能够长期待下去,是否能成为城市人。
现在的年轻人进入城市,面临的最大的挑战,就是怎样成为城市人。中国社会的内卷非常严重,从读书开始就要经历无数的竞争,即使在读书中成为成功者,从大学顺利毕业,紧接着就是找工作的问题,找到了工作,又要考虑如何能够在城市中待下去,每一步对年轻人来说都是非常大的挑战。这些问题远远不是学者能解决的,这是政府和城市管理者要认真思考的问题。
活动现场,张春渝 摄
严 飞:从历史的角度看,城市和年轻人的发展是双向共生的关系。大量的移民来到一座城市,他们扎根在城市之中,通过城市重新塑造自己的未来,同时又反向推动城市慢慢发生一些发展和变化。
到了今天,伴随城市的更新改造加速向前,韩炳哲说我们已经进入到一个“倦怠社会”之中。悄无声息间,城市的精神生活已经发生了变化,原来大家是双向共生的关系,但今天我们更多感觉到的是,城市的风貌、品质在影响年轻人今天的选择。不知道王老师有没有体会到如今城市精神文化的变化?
王 笛:是的,我们的社会现在正处于过渡时期。其实近几十年中国经历了好几段过渡期,比如1970年代末到80年代的改革开放初期,是一个过渡;90年代以后到2000年又是一个过渡,中国开始起飞,改革的措施开始影响到社会;另外一个过渡就是2001年中国加入WTO以后,人们和国际社会的接触,带来剧烈的变化。很多年轻人都是在这个发展过程中出生长大的。
现在我们又进入到另外一个关口,除了经济问题,我们的日常生活和城市的文化也在发生变化。上海世博会提出的口号是“城市让生活更美好”。为什么城市能吸引这么多年轻人进入?就是因为城市能够改变年轻人的命运,而进入城市的年轻人也在改变城市的文化。比如北京并不纯粹是北京人的文化,很多外来移民把他们的语言、生活习惯、娱乐方式带到这个城市中。其实在现阶段,城市中的原住民已经是少数,更多的是在改革开放以后随着人口流动,进入城市的外来移民。他们带给城市新的活力。
城市的建设几乎都是依靠外来的工人,他们为城市建设付出了辛勤的劳动。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怎样让为城市建设做出贡献的普通人,能够在城市中有尊严地生活?这是特别重要的,不能说经过几代奋斗他们还是生活在城市边缘。我们需要思考怎样改变他们的现状,包括他们子女受教育的情况,怎样能帮助他们在城市中间待下来,怎样让这些外来移民能够参与城市的公共生活。这也是城市文化的重要部分。
因此,除了经济的问题,还有就是社会交往和公共活动,也是年轻人是否在城市中扎下根来的重要因素。前几年成都有一个地方叫墩坝,他们一年做了一两百场对话和读书活动。这些活动给城市带来了活力,给年轻人提供了交往的空间。墩坝的活动完全是自发的,不是街道、社区组织的。这就是一个社会健康的发展趋势,我们需要让社会发挥它的活力,不一定什么事情都非要交给机构或者国家去做。过去中国传统的城市都是自治的,街道是自治的,社区是自治的。现在这个自治的传统应该不断发扬光大。
严 飞:我们可以看到,今天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地愿意参与城市社会的、精神的、文化的各种活动。现在特别流行的City walk,其实就是年轻人自发的对于城市的探索。他们走进城市的角落,走进街角的咖啡馆、茶馆,与城市产生一些观察和联结。对于年轻人来讲,他们应当怎样找寻到城市的这些历史、这些文化遗产和自己之间的关联?
王 笛:我们要了解一个城市,就是要深入到社会的基层,不能像一个匆匆的旅行者。City walk是非常好的方法。现在各个城市都有这种项目,比如带你去看代表性的建筑、名人故居、博物馆……其实一个人也可以进行,只要你对这个城市感兴趣。
最重要的是,当你完成考察以后,一定要做记录。我反复强调,要用记录来抵抗遗忘。如果不记录,时间一长,迟早会遗忘。而且这种记录必须是持续的,如果你对某个问题感兴趣,要用自己的脚去丈量,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用自己的语言把它们记录下来。即使今天看起来这些记录平淡无奇,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它的价值就会显示出来。
举一个我自己的例子,我1997年为博士论文搜集资料回成都,每到一个茶馆,都会把我看到的、听到的记下来,包括在茶馆里面跟茶客的交流,或者跟掏耳朵的、擦鞋的、算命的、掺茶的,那些茶馆中的各种各样的人聊天。他们说了什么话、我看到什么场景,都记录下来。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些资料以后在多大程度上有用,这样的记录从1997年一直做到2023年。当再来翻这些记录的时候,我发现从茶馆中可以看到成都这个城市的变化,在这些年里,茶馆的经营模式、外观、茶水的定价、茶馆中人们谈论的话题等都发生了变化,这些都是很有价值的。
当时我记录茶馆,只是为我的考察收集资料。如果我不记这些细节的话,到了今天,虽然我可能记得考察了什么茶馆,但是茶馆中间人们说了什么话、发生了什么事情,当时人们怎样在城市中进行公共生活,这些就完全说不清楚了。有时候我读十几年前的这些笔记,觉得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个新鲜的体验。
其实传统的历史学家是很瞧不起这种日常的,如果他们不记,普通人也不记,这段历史就被遗忘了。所以我说人人都是历史学家,不要看轻自己的经历,你觉得很平淡的日常,其实对别人来说是不平淡的,有趣的,甚至是有意义的。
严 飞:有一个摄影大师叫约翰·伯格,他写自己理想中的城市印象,是每天早上市场都有水果,夜里街灯会亮,陌生人会交换微笑,这也是我们小时候对城市的印象。后来经过不断的清拆,城市变得高度同质化,同时城市原来的一些底蕴,人和人之间的联结,也会慢慢变得淡漠。
之前我们讨论的都是北京、成都这样的大城市,不知道王老师对于城市之外的生活有什么样的观察?
王笛,张春渝 摄
王 笛:2019年,当时参与一个以成都平原为背景的电影,我随着导演、制片在成都平原绕了一大圈,主要是去寻找场景,寻找成都平原最有特点的林盘。“林盘”指的是竹林下面围着一座或者两三座院落,那是过去农民按照成都平原的自然生态形成的一种居住模式,一般林盘里面都有水井和水沟,可以养鸡养鸭,到了春天的时候竹林里面长出很多竹笋,农民走出家门就可以有自己的自留地,甚至有他们家祖坟,这是成都平原农民常见的居住模式。
成都平原不像北方,北方的农民住在村里面,在成都平原没有村庄,人与人之间的联结其实是相对松散的,平时见不到朋友和亲戚。所以定期到乡场上赶场是农民的固定活动,即使他不打算买卖东西。茶馆因此变得特别重要,人们常在那里见朋友或者做交易。晚清成都郊区过去有一个乡场叫青龙场,一条街有19家茶馆,平时都不开,一到赶场的日子,每家茶馆都座无虚席。
2019年那次成都平原之行,最引起我关注的是什么?我发现,城市改造已经改造到了乡村,很多地方都在大拆大建,去人为地打造林盘,把原住的农民都迁出去,让他们集中居住。林盘原本是一种自然形成的生态居住模式,竹林、小院、自留地、水井、养鸡养鸭,它的价值就在于人和自然的浑然天成,是这些农民一代接一代地生活在林盘中间,所形成的文化。但是重新人为打造之后,它就失掉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本质。
严 飞:是的,变成了一种人造景观。除了成都以外,王老师最喜欢哪个城市?
王 笛:我很喜欢澳门,澳门没有经历国内城市的那种大拆大建。去过澳门的都知道,不管是威尼斯人也好,银河也好,新巴黎人也好,都是非常现代化的建筑,但都不是以拆除老城为代价的。你去氹仔,或者是澳门本岛的那些老城区,街区邻里、房屋结构,原来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在大三巴附近有一个基督教的坟墓,编写世界上第一本英华字典的马礼逊还长眠在那里,在城市的正中央。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澳门可以给内地的城市建设和管理提供很多借鉴。澳门现在有好多社会组织,有街坊协会、炮会,有妈祖、有宗亲、有同乡、有哪吒庙的会,等等。过去我们认为大众宗教、大众文化是和现代文化相对立的,敬神是影响现代化的。其实澳门是非常现代化的城市,但是它的传统又得以保存,可见传统和现代完全可以共存。不是一定要打破传统文化,才能吸收现代东西,我们可以很好地保留传统,同时走向现代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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