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6日,乙巳蛇年新春之际,上海图书馆播客节目《进馆说》上线了一期馆员与陈超馆长的聊天节目,内容主要围绕“大阅读”理念,讲述了上海图书馆的定位和发展,以及馆员们对于阅读的思考。
本期新闻晨报《上海会客厅》节目,我们就此对相关内容进行了整理,以飨读者。
馆长的日常所思所想所做
Q :您平时都在做什么?
A 陈超:平时做的最多的就是开会,不是在去开会的路上,就是在开会之中。但我觉得上海图书馆作为一个研究型的公共图书馆,其实我做的最多的是思考战略——做研究、做规划、定方向这些事情,具体活让你们干。但是要做好一名馆长,其实他首先是一个战略管理者。所以比较多的时候我在想这个馆要往哪走,然后通过开会、讨论、部署、检查,去落实我们这些战略。
陈超馆长在“2025如阅而至——上海图书馆迎新跨年主题活动”上(2024年12月31日拍摄)
Q :当馆长是什么感觉?
A 陈超:我是2016年10月份开始担任正馆长,但其实我是在 2008 年初开始做副馆长,一直在上图,大学毕业以后就在情报所(工作)。其实我不是图书馆出身的,专业也好,工作也好。但是做馆长以后觉得压力特别大,因为要管的事情太多太杂了,刚才我说要做战略管理。其实发现“吃喝拉撒睡”各种事情大家都得最后来问馆长。所以做馆长好像权很大,要决策每一件上海图书馆空间里面发生的很多事情——涉及到人、财、物。但今天这个环境下和时代中,而且考虑到上海图书馆这个规模,这个决策有时候会很纠结。有些决策到现在(还未知对错),其实我只能让时间来证明也许是对的。
Q :作为馆长,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
A 陈超:今天网络时代最怕所谓的舆情。因为我们无法预测,包括我们阅读推广中心很多活动,我们其实初心很好,但有时候不知道读者喜欢(不喜欢),不确定性很大,但是我们又必须做这些事情。所以这个社会越来越多元,上海的城市精神也是要开放包容,希望我们网络上的各种意见领袖能够包容看待包括上海图书馆在内的所有图书馆的创新,给一些机会让我们试错。我一直说上图东馆这两年多也是在试错。那试错的过程中、创新的过程中,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看法,我们乐于去面对、正视。
Q :您最喜欢的一本书是什么?
A 陈超:其实我最不喜欢这个问题。首先,因为我的逻辑里面要推荐一本书很难。我认为是阅读是非常个性化的,我的推荐即使推荐了你也仅供参考。第二,我看书的态度,其实到现在为止,我一直认为没有一本最喜欢,只有下一本。我看得很杂,现在很多阅读不是为了自己的爱好,是为了工作,可能很功利,为了解决问题。有些书其实买来不是看的,就放在未来要去看。认为这本书值得拥有,先攒着。(透露一下哪几本是值得拥有的?)某一本没有,但是我觉得有这样几类,第一类是历史;第二类是科技,对我来说是一种科普,这一类书也蛮多的;第三类是小说、人文、科幻方面的,其实我现在没时间看,过去其实很喜欢这种悬疑科幻小说。
老图书馆对读者是有门槛的
Q :学生时代,您来图书馆的次数多么?
A 陈超:我在大学中学时代没有到过上海图书馆。我是工作以后才到上海图书馆。我当时第一份工作是在科技情报所,科技情报所要查资料,那个时候我有资格办上海图书馆的证了。告诉大家, 上世纪90年代之前,或者说上海图书馆淮海路馆开放之前,1996年12月20号之前,老上海图书馆的门槛蛮高的,不是像今天人人都可以办证。过去由于资源的匮乏,办证是要有什么职称以上,要什么介绍信,所以我在学生时代还没有去过图书馆。
第一次来上海图书馆的时候,我现在还有一个场景记在脑子里,有一天,当时还是在南京路的图书馆。就在那个大厅里,我那天查好资料下来碰到老外,两个人问我说这是什么地方?很尴尬的是,当时我居然library 这个词反应不出来,只能告诉他这是看书的地方。
不同时期上海图书馆的阅览证和读者证
那是1993年、1994年的时候,大概就刚工作没多久,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有一张读者证是可以通用的,那张证既可以到上图,也可以到上海交大图书馆,它可以共享,但是这张证是专业的,不是面向普通大众的。有一年淮海路馆,我们做一个与图书馆相关的历史(展览),我还贡献了这张证,是塑封的,后面还有广告,某某什么被单厂,有我照片,然后这张证可以到交大,到同济,到各个大学图书馆以及上海图书馆(借阅),就是研究型图书馆,主要是专业用的,调资料用的。
2014年3月28日,上海图书馆举办了“读者证的故事”展览,展现了不同版本的读者证实物
那时候读者来上海图书馆真的有门槛,完全是从淮海路馆开馆之后开始转变的。所以当人人都可以办证之后,我记得当时的数据是一个月的借书量,差不多是过去一年的借书量。
“大阅读”,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去提供阅读
Q :有很多人认为上图东馆是网打卡地,您对此怎么看?
A 陈超:我觉得应该说两句话。第一句话,图书馆也一样,任何一个行业都需要被关注。在互联网时代,所谓网红就是被高度关注,高流量的一种服务、一个地方、一种事物,我认为是社会对你的一种认可。客观地说,在某些领域,其实这种网红只是帮助我们去普及、去宣传,而更多扎扎实实的东西不是靠网红来完成的。长期看,我们希望所谓的“长红”是更多的、真的对大家阅读有帮助,图书馆的职能和功能不仅仅是用于打卡。
上海图书馆东馆一角(晨报拍摄)
我有篇论文的题目就叫《大阅读时代》(全名为《新时代 新征程 新伟业——大阅读时代图书馆高质量发展思考》),但我为什么说“大阅读”?其实就是阅读,所谓的狭义到广义,今天任何东西都可以被阅读,包括建筑都可以阅读。所谓的“阅读”就是这里面有很多的故事可以讲述,很多的信息可以传递,很多的知识可以挖掘,而且还有一个变化——传递挖掘的方式已经在变了。阅读,过去的阅读只是看文本,后来是看图片、读图时代。那现在不是光看,你可以听,你可以感受体验触摸,甚至未来脑机接口也是解决另一种获取阅读的方式。
陈超馆长在“2025如阅而至——上海图书馆迎新跨年主题活动”上(2024年12月31日拍摄)
所以在这种背景下,我们,包括东馆在内的公共图书馆怎么去为大家服务?就是要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去提供阅读,有的是提供阅读的资源,有的是提供工具和方式,不是简单的,像过去提供一本书是提供资源,现在有工具和方式,还有一些只是创造一种可能性,就是所谓的“连接”,只是创造一种可能性,让你发现你想阅读的东西,可能是一个人,可能是一本书,可能是一种活动。发现自己的兴趣,特别对孩子来说,世界上还有这样的艺术,或者是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事物,他知道以后觉得很有兴趣,那他就用自己的方式去阅读、去学习、去成长,就是人生,就有意思。
上海图书馆东馆的新春系列活动(2025年1月23日拍摄)
上海图书馆东馆一楼(2025年2月4日拍摄)
宽容一点说,我觉得打卡也是阅读。
兼顾两个目标,成为读者的书房、客厅、工作室
Q :图书馆的发展目标是什么?
A 陈超:这个目标我们早就在20年前就树立了。我记得大约是2002年左右,当时上图树立了一个所谓的vision(愿景),叫世界级城市图书馆。但是经过20多年发展,我觉得目标还没有真正完成。其实对普通读者来说,我觉得上海图书馆一个目标是公共馆的目标,纯粹作为公共图书馆,怎么让更多的人愿意到图书馆来,愿意去阅读,养成阅读的习惯,这是我们所有工作的目标。
那么还有一个是专业研究的角度,上海图书馆的馆藏结构决定了它不是简单的,仅仅是做一个提供休闲阅读的空间,它要去帮助学者们、研究者们去完成各种各样的研究,(在研究)过程中提供这种服务,这也是研究图书馆的一个目标,深藏不露的一面。这个一般读者很难体会到,但是很多专业读者他可能到上图会找到自己所需要的一篇文章、一本书、一段历史上的资料。我知道现在图书馆(研究型读者)其实比较多的,特别淮海路馆,有些读者是写论文来的,所以这两个目标,研究型和公共型的分开,我觉得是我们将来在发展中要特别注意的,因为完全是不一样的。很幸运我们有两大馆,可以适当的去分离,在同一个空间里面,“既要又要还要”很难都做到。
上海图书馆淮海路馆(2024年12月、2025年1月拍摄)
所以东馆这两年多大家可以看到,如果经常来的话,在这里,我们目前正在探索怎么去实现做成一个国际文化大都市的、世界级城市的公共图书馆。怎么好玩?怎么有趣?怎么让读者体验完善?那么在淮海路馆,我们已经开始探索面向这种专业型的学者,专家做研究,在上图怎么做研究?所以这样一个世界级的研究型图书馆又是怎么做?虽然这两个都是上图的目标,也是挑战,当然很少一个馆同时有这样两个目标,这也是请大家理解的,要体谅的。
上海图书馆东馆(任国强 2022年9月拍摄)
适度分离,当然也不是绝对的。当时上图东馆规划的时候,我们面向普通读者说了三个词,关键词是我们的定位,叫书房、客厅、工作室,其实所有的图书馆如果这三个都能做到,那就是全能型选手。但我知道不可能,只是在某一方面让大家通过选择,他自己做一种选择,这就是刚才说的多元化的需求越来越多元,这个社会每一个馆如果都能满足一部分,那这个城市的近300个馆就可以去满足所有人。
上海图书馆东馆三楼阅读广场(任国强 2022年9月拍摄)
好多读者提到最喜欢上图东馆7楼那个看得见风景的窗口,都抢不到位置。那这也是我们欣慰的一点,其实上图东馆要提供各种阅读的空间和方式,就不是每个人都需要正襟危坐。你看我经常在馆里转一转,发现有的人就喜欢面壁;有的人面向太阳,要阳光,要风景;有的是往中庭坐的;有的人坐在角落里面,他自己把椅子拖过去、搬过去。也许我们没有给所有人所有的选择,但是只要在条件允许、资源允许的情况下给大家多的选择。那这是全世界公共图书馆公共性的体现,公益性的体现,就是零门槛。
各位读者朋友,对于图书馆未来如何为读者服务?也欢迎你分享自己的观点与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