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清晨，老周骑着那辆墨绿色的二八自行车，驮着鼓鼓囊囊的邮包，在晨雾中穿行。车把上挂着的铜铃随着颠簸叮当作响，这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脆。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胸前的口袋，那里装着一封特殊的信件。信封上的字迹清秀工整，收件人是纺织厂的女工林小满。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封了，寄信人叫陈远，是城里的中学老师。
老周记得第一次送信时的情景。那是个雨天，林小满接过信时，手指微微发抖，脸颊泛起红晕。她站在厂门口，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看完后把信纸贴在胸口，久久没有动弹。从那以后，老周就成了这段感情的见证者。
今天这封信似乎格外重要。老周能感觉到信封比往常厚实，里面鼓鼓的，像是装着什么东西。他不由得加快了蹬车的速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纺织厂的铁门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老周停好车，从邮包里取出那封信。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信封右下角有一处不起眼的褶皱，像是被反复摩挲过。这让他想起昨晚在邮局分拣时，看到陈远站在路灯下，一遍遍检查信封的样子。
"周师傅！"清脆的声音传来。林小满小跑着过来，马尾辫在脑后一跳一跳的。她今天穿了件淡蓝色的工作服，衬得皮肤格外白皙。
老周把信递过去，注意到她的手又在微微发抖。林小满接过信，却没有立即拆开，而是紧紧攥在胸前。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星。
"他...他说今天这封信很重要。"老周忍不住说道。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作为邮递员，他本该保持职业的克制。
林小满的脸更红了。她低下头，轻声说："我知道。他说...说要给我一个答案。"
老周点点头，转身推着自行车离开。走出几步，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林小满还站在原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像是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傍晚，老周送完最后一封信，正准备回邮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周师傅！周师傅！"
是林小满。她跑得气喘吁吁，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信封。
"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把这个寄出去？"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我...我想现在就寄。"
老周接过信封，发现收件人正是陈远。信封上还带着体温，显然是被她攥了很久。
"好，我这就去邮局。"老周说。
林小满却突然抓住他的衣袖："周师傅...能不能...能不能现在就送去？我...我怕来不及..."
老周愣住了。他从未见过林小满如此焦急的样子。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却又带着某种决然。
"好。"老周重重点头，"我这就去。"
他调转车头，朝着城里的方向骑去。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初夏特有的温热。
老周骑得很快，汗水浸透了衬衫。他知道，这封信里一定装着林小满的心意，就像那些日子里，陈远的信里装着他的心意一样。
到达中学时，天已经黑了。老周在校门口遇到了正要出门的陈远。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眼睛下有淡淡的青黑。
"陈老师，有你的信。"老周喘着气说。
陈远接过信，手指微微发抖。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借着路灯的光线读了起来。老周看到，他的眼睛渐渐湿润，嘴角却扬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
"谢谢您，周师傅。"陈远的声音有些哽咽，"真的...真的很感谢。"
老周摆摆手，转身推着自行车离开。月光洒在地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知道，明天一早，他又会收到陈远的信，继续在这条邮路上，传递着两颗年轻的心。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这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脆，像是爱情的脚步声，在这座小城里，在无数个清晨与黄昏，在邮递员的自行车上，在每一封情书里，轻轻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