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我的左脸火辣辣地疼。奶奶的五个手指印清晰地烙在上面。
六岁的我站在堂屋中间,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皱巴巴的红包。客厅里一片寂静,连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都被调小了。
事情要从一个小时前说起。大年初一,我穿着新买的红棉袄,跟着爸妈去给长辈们拜年。奶奶家住在老城区的筒子楼里,楼道里飘着一股霉味,混着邻居家炒菜的香气。
"奶奶新年好!"我规规矩矩地鞠了个躬,就像妈妈教的那样。
奶奶坐在藤椅上,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乖,这是奶奶的压岁钱。"
我接过红包,还没来得及道谢,就被妈妈推了一下:"快说谢谢奶奶。"
我低头看了看红包,觉得特别薄。去年大姑给我的红包都比这个厚。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奶奶,能看看里面有多少钱吗?"
"臭小子,这话也说得出口!"妈妈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但我已经顾不上那么多,撕开了红包。里面是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块钱。
"才五十块啊..."我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奶奶腾地站起来,藤椅发出吱呀一声响。
"小浩他不是这个意思..."妈妈赶紧打圆场。
可是已经晚了。奶奶的巴掌重重地落在我的脸上。
"没家教的东西!"奶奶气得发抖,"现在的孩子,一点规矩都不懂!"
我愣在原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时候,二姑从厨房冲了出来。
"妈!您这是干什么?"二姑把我护在身后,"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很正常。"
"不懂事?"奶奶冷笑一声,"你是没看见他刚才那个样子。这么小就势利眼,长大了还得了?"
"您这话说的..."二姑摇摇头,"您忘了吗?去年给大哥家的孩子可是五百块钱的红包。"
客厅里更安静了。连电视里的笑声都显得刺耳。
"那不一样!"奶奶涨红了脸,"你大哥是长子,他家孩子..."
"所以就可以偏心?"二姑打断她的话,"您老实说,是不是因为小浩爸爸只是个普通工人,所以您就觉得他们家孩子配不上更多?"
奶奶瘫坐在藤椅上,脸色发白:"你、你这是要气死我..."
我看见妈妈悄悄擦了擦眼泪。爸爸站在门口,手里的烟头明明灭灭。
"走,二姑带你出去玩。"二姑牵起我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楼道里,二姑蹲下来给我擦眼泪:"别哭了,二姑给你压岁钱。"
我摇摇头,把那个皱巴巴的红包塞回二姑手里:"不要钱。"
二姑愣了一下,然后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混着厨房里的油烟气。
那天晚上,爸爸破天荒地带我去了肯德基。他一个人喝了好几瓶啤酒,眼睛红红的。
"爸爸,"我小声问,"我们是不是很穷?"
他放下啤酒瓶,摸了摸我的头:"不穷。爸爸虽然挣得不多,但是够花。"
街上的鞭炮声渐渐小了。我看见对面的麦当劳里,一个穿着考究的爷爷正在给孙子擦嘴。
第二天,我们就搬出了老城区。后来每年过年,爸爸都说要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