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翎谕
本文声明:本文为短篇小说，内容纯属虚构，请理性观看
前言
我有两个姑姑，但是她们的人生轨迹完全不同。
大姑春杏从小听话懂事，嫁给了体面的粮站会计，日子过得风光体面。
小姑春燕，从小就倔，不听爷爷的话，非要嫁给一个穷泥瓦匠，为此还被爷爷打了一顿。
那时候谁能想到，几十年过去，这对姐妹的人生轨迹会完全颠倒过来。
01
大姑春杏和小姑春燕，一个温婉如玉，一个烈性如火。每每想起她们的故事，总让我感慨万千。
那是在七十年代初的光景，我们这个小山村还处在集体化年代，生产队是村里最重要的生产单位。
大姑春杏生得清秀，眉眼如画，但最让爷爷满意的是她的懂事。每天天还没亮，鸡才打头遍鸣，春杏就已经起床了。
她轻手轻脚地掀开蚊帐，生怕吵醒还在睡梦中的妹妹。她双手提着两个木桶，肩上扛着扁担，在露水未干的山路上来回奔波。等担回两担水，她又会拿起竹扫帚，仔细地清扫院子里的落叶。
“闺女，你歇会儿再干活。”爷爷心疼地说。
“不累，爹，我干完这些还要去生产队帮忙挣工分呢。”春杏抬起头，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她从不抱怨生活的艰辛，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相比之下，小姑春燕就像一只放不进笼子的小鸟。她生得比姐姐还要标致，但性子要强得很。
记得有一回，她趁着午休时间，偷偷跑去河边和男孩子们一起抓鱼，撸起裤腿，赤脚踩在湿滑的河石上，动作麻利得一点不输给男孩子们。
“春燕，当心点！”小伙伴喊道，话音未落，她一脚踩空，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虽然河水不深，但也够呛人的。
等她被拉上岸时，整个人都湿透了，嘴唇冻得发紫，却还是倔强地说：“没事，我会游泳！”
这事很快传到了爷爷耳朵里，那天晚上，爷爷气得拿起门后的竹条，狠狠地抽打了春燕几下。春燕咬着嘴唇，一声不吭，但眼泪却倔强地在眼眶里打转。
“你这死丫头，我问你，以后还敢不敢？”爷爷怒气冲冲地问。
“敢！”春燕抬起头，倔强地回答，“我就是喜欢玩水，喜欢抓鱼，这有什么不对？”
这一声“敢”，既让爷爷气得要死，也让在一旁的春杏急得直跺脚。但这声“敢”，却成了春燕此后人生的注脚。
她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永远按自己的想法行事。这样的性格，在那个年代的农村，着实让人又爱又恨。
光阴似箭，转眼间到了春杏二十岁，春燕十八岁，正是说亲的年纪。那时的农村，大姑娘到了这个年龄还没有说上亲事，就会被村里人戳脊梁骨。
腊月的一个清晨，外村的王婶子踩着吱呀作响的积雪来到我家。她是远近闻名的媒婆，走进门就热络地拉着爷爷的手，神神秘秘地说：“老哥啊，我给你家春杏说了个好人家！”
爷爷赶紧让春杏给王婶倒了杯热茶，暖烘烘的炕上，王婶绘声绘色地介绍起那个男人：“在县粮站当会计，是个吃商品粮的干部！虽说年纪比春杏大五岁，长相普普通通，个子也不算高，但是有本事啊。”
听到“粮站会计”这几个字，爷爷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要知道，在那个年代，能在粮站工作的人，有稳定工资，这样的女婿，对于一个农村人家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
春杏坐在灶房的角落里，低着头一言不发。在那个年代，女儿家的婚事，从来都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更何况她也明白爹的苦心：找个有门路的女婿，不仅能让自己过上好日子，还能帮衬家里。
“闺女，爷爷觉得这门亲事不错，你看呢？”爷爷试探着问道。
春杏轻轻点了点头，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她知道，这一点头，就决定了自己的后半生。
然而就在春杏的婚事谈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春燕却给家里捅了个大篓子。
那天她红着脸回到家，说自己在集市上认识了一个泥瓦匠，两人已经暗生情愫。那泥瓦匠叫老张，比春燕大三岁，是邻村有名的瓦匠，手艺好，为人也实在。
“什么？嫁个泥瓦匠？”爷爷一听就炸了，“你想让我的闺女跟着泥瓦匠吃苦受罪？一辈子吃糠咽菜？”
“爷，他手艺好着呢！现在建房子都找他。能吃上糠咽菜就不错了，总比嫁个靠关系走后门的强！”春燕针锋相对，说这话时还瞟了春杏一眼。
“你这死丫头，这是要气死我啊！”爷爷气得直跺脚，“你姐姐马上就要嫁给粮站会计了，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找的什么人？”
春燕却倔强地扬起了头：“爷，我就喜欢他。他老实，他勤快，他有一双能创造财富的手。我相信跟着他，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爷爷气得连连摆手：“休想！这门亲事我死也不会同意！”说完，他重重地把门关上，躲进了自己的房间。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一扇关上的门，却挡不住春燕倔强的心。
02
春杏的婚礼如期举行，那位粮站会计，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就是相貌平平，个子也不高。
记得那天来了不少人，大家都说这是一门难得的好亲事。春杏穿着大红的新娘服，面带微笑地给客人倒茶，可是她的笑容下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虑。
“好女儿，以后要好好过日子。”爷爷拉着春杏的手，眼角有些湿润。春杏点点头，轻声说：“爹，您放心。”
婚礼很快就办完了，新郎骑着自行车，载着春杏去了县城。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爷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了却了一桩心事。
然而春燕的婚事却成了爷爷新的心病，那个泥瓦匠老张，三天两头往我们家门口转悠。他个子高高的，晒得黝黑，一双手粗糙却有力。每次来，爷爷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把门关上。
“你看看，这就是你相中的人，连件像样的衣服都穿不起！”爷爷指着老张远去的背影，气呼呼地对春燕说。
春燕却倔强地回答：“爹，您别看不起他。他现在是穿得朴素，但他勤快，肯干。等以后手艺更好了，日子肯定会好起来的。”
在爷爷的极力反对下，春燕还是嫁给了老张。他们的婚礼很简单，连个像样的仪式都没有。那天老张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骑着借来的自行车，把春燕接到了他租住的小院里。
令人意外的是，春燕看起来反而比春杏的婚礼那天还要开心。她眼睛里闪烁着幸福的光芒，脸上洋溢着真实的笑容。老张虽然拘谨，但看向春燕的眼神里满是温柔与珍惜。
光阴飞逝，转眼间到了八十年代中期，这期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城乡面貌日新月异。
春杏的生活，走上了村里人眼中的“光明大道”。她丈夫在单位里很受领导赏识，没过几年就从会计升职了。
家里分到了两间宽敞的单位宿舍，还添置了收音机、缝纫机等稀罕物件。每个月领固定工资，春杏再不用像从前那样起早贪黑地干活。
儿子聪明伶俐，在县城最好的小学上学。逢年过节，春杏回娘家时总会带些稀罕物件。看到这些，爷爷的脸上总是洋溢着自豪的笑容。村里人也总爱说：“你看春杏，嫁得多好啊，这辈子享福了。”
然而春杏的笑容越来越少了，有一次，我娘去县城看望她，无意中发现她的手臂上有几处青紫的痕迹。我娘刚要问，她就慌忙把袖子拉下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小心碰的。”
而春燕的日子，却在艰苦中慢慢展露出曙光。老张的手艺确实了得，专门给人家修建房屋。那时候正赶上农村家家户户都想盖新房，活儿特别多。春燕也没闲着，不但给老张打下手，还负责记账、买材料。
老张给邻村的一户人家砌墙，春燕爽朗的笑着说：“老张，你看你，脸上都是灰，像个花猫似的。”说着，她掏出手绢，轻轻地替老张擦去脸上的灰尘。老张咧嘴一笑：“你也好不到哪去，快看看你自己。”
两人相视一笑，那种幸福的感觉感染得旁边人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虽然他们的日子过得清苦，但却充满了欢声笑语。
渐渐地老张的名声在周围几个村子里传开了，大家都说他手艺好，讲究，还不多要钱。活儿多了，收入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九十年代初，国家开始大搞建设，到处都在修房子。老张抓住机会，招了几个徒弟，组建了自己的建筑队。春燕则负责管理账目和采购材料。虽然累，但他们的小日子却红红火火地过了起来。
春燕的脸上虽然晒得黑黑的，但眼睛里却闪烁着幸福的光芒。老张在一旁偷偷看着她，眼神里满是疼爱。
03
后来春杏丈夫职位更高了，表面上看，春杏的生活越来越好了，住进了的三室一厅的楼房，儿子也考上了重点高中。但每次我娘去看她，总觉得她的眼神里藏着说不出的苦楚。
有次我娘去县城办事，路过春杏家。刚到楼下，就听见楼上传来争吵声和器物碎裂的声音。我娘快步跑上楼，却见春杏蜷缩在门口，浑身发抖。
我娘慌忙扶住她，春杏摇摇头，眼泪夺眶而出。这时她丈夫突然打开门，看见我娘在，愣了一下，随即换上一副笑脸：“嫂子来了？快进来坐。”
我娘扶着春杏进屋，看见客厅里一片狼藉，茶几上的玻璃杯碎了一地。春杏的左臂有一大片淤青，额角还有一道细细的伤痕。
“妹夫，这是怎么回事？”我娘强压着怒气问道。
“没事没事，就是一点小口角。”他摆摆手，“春杏不懂事，把我的客人都得罪了。”
而此时的春燕，日子却越过越红火。她和老张的建筑队已经小有名气，不光在本县，连邻县都有人找他们干活。
最让人羡慕的是，他们夫妻俩的感情越来越好，干活时是最默契的搭档，生活中是最亲密的伴侣。
时光飞逝，转眼间来到了二零二零年。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情。
年初，春杏终于下定决心，提出了离婚。她说这些年的委屈和痛苦，够她喝一壶的了。儿子也早已成家立业，她不想再在恐惧和战战兢兢中过完下半辈子。
“我后悔当初没有像春燕那样勇敢，这些年表面风光，但我的心却被关在了笼子里。”
离婚后的春杏姑姑，仿佛变了个人，学习用手机记录自己的生活，在网上分享自己做菜的手艺。虽然生活简单了，但她脸上终于有了真正的笑容。
而春燕姑姑和姑父的建筑队，已经成了有名的装修队。他们的儿子跟着老张学手艺，女儿在省城上大学。最让人感动的是，他们夫妻俩的感情依旧像年轻时那样好。
我不禁想起了已经故去的爷爷，记得爷爷临终前，握着父亲的手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初不理解春燕。原来女儿的幸福，不在于嫁给谁，而在于找到一个真心疼她的人。”
在知道两个姑姑的故事后，我突然明白了：人这一生，或许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那个愿意和你一起吃苦、一起奋斗，始终把你放在心尖上的人，这才是最珍贵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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