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民法 /文
1946年冬天，豫北沙区井店镇地主还乡团在团长陈清池带领下，倚仗国民党新编第五军八十五师的大力支持卷土重来，疯狂烧杀抢掠、反攻倒算，使沙区硝河两岸明朗的天空布满了乌云。
一天，千口村恶霸地主刘耀宾的儿子刘连甫，在强迫集合起来的群众中突然发现了农会委员刘聚山。他随即走过去，把嘴一咧冷笑道：“啊，这不是刘大委员吗？你怎么没有跟着八路军一起跑呢？哼哼，想当初，是你们领头分了我的地，分了我的枣园，分了我的房子，我刘某宽宏大量，不记仇，不记恨，现在请你跟我到井店镇陈清池团长那里去做客，算对得起你吧！”
刘聚山横眉冷对，斜视了刘连甫一眼，没有搭腔。这时，人群中挤出一个细高个儿、小眼睛、尖嘴巴，头戴毡壳帽，身穿大棉袄的人，他就是当年地主刘耀宾的狗腿子李士朋。刘耀宾死后，他的儿子刘连甫逃亡，李士朋便离开刘家做起“经纪”来了。他奸猾诡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斗争刘连甫的时候，他表面上装得挺积极，背地里却给刘连甫出谋划策。今天他看到刘连甫回来了，不禁暗喜。他想，自从刘家败落失势，自己也跟着倒霉，如今刘连甫荣耀还乡，自己也会时来运转。于是，他点头哈腰挤出人群，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地走到刘连甫面前，结结巴巴地说：“大……大少爷高升了！”然后狡猾地望了众人一眼，说道：“其实，这分地、占房、抗租、借粮的事，并不都在乡亲们身上，这都是政……政府领导搞的。如今国军来了，世道变了，此一时彼一时，应该是打了盆说盆，打了罐说罐，该退给大少爷家的东西，就是一根柴火棍也不会少。为了保住乡亲们的安全，还得请大少爷在国军面前多美言几句。”
李士朋想得到刘连甫的赏识，又想在众人面前讨好，可刘连甫斜了他一眼，没有吭声，群众也一个个把脸转了过去。站在一旁的倒算队长陈兰喜见此情景，咬牙切齿地叫喊：“谁家藏着八路军的枪支、公粮，限期3天交出，不然叫国军查出来，就不能怨我们不担待了！”
这一天，在陈兰喜带领下，还乡团查抄了千口村18户党员、干部的家，抢掠的大量财物，堆在刘连甫家的院子里，像一座小山。晚上，李士朋找到刘连甫得意地说：“大少爷，他们扔在硝河里的枪捞出来了！还有，还有……”
刘连甫乐得咧着嘴说：“嗯，说呀！”李士朋接着说：“还有一坑公粮，一批军衣、棉布。嘿嘿……”“好，好！”刘连甫连声叫好，突然又凶相毕露地说，“刘聚山招供没有？要用棍子、皮鞭、刺刀让他说话！” “刘聚山昏过去了。”李士朋小声说道。“昏过去让他再醒过来！这些穷光蛋，不让他们吃点苦头不行，要叫他们活着比死了还难受！”刘连甫望着李士朋说，“还有，你对陈兰喜说，要抓紧向那些共产党员、农会干部家里派粮派款，拿不出来就叫他们扒房卖地。要赶快把‘支应局’搞起来，弄些好东西支应陈团长。”
李士朋心虚地说：“派粮派款，村里人会不会起来反对？”“村里人？村里还有什么人？”刘连甫不以为然地说，“你数数，几个有名的党员跟着二十一团转移了，刘聚山他们被抓起来了，剩下那个民兵队长赵永汉钻在沙窝里不敢出来……”
“那些民兵腿快，万一赵永汉带着他们摸回来，可就……”李士朋担心地说。“赵永汉不是韭菜脑袋割掉还会长出来！他浑身是铁，能打几个钉？搁在陈团长手下算得了什么！至于那些个老百姓更不在话下，随咱们还好，不随咱们就杀掉！”刘连甫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红红绿绿的伪钞，递给李士朋，“好好干吧！以后干得好，每月上边还发给你薪水哩！至于摊派粮款的数字，由你来定。”李士朋受宠若惊，连忙点头哈腰地接过了钱。
可是，正当他们肆无忌惮地蹂躏老百姓的时候，赵永汉带着魏连科、刘栓成几个民兵悄悄摸进村来，抓住了李士朋。李士朋跪在地上鸡啄米似的磕头求饶，并交代说，还乡团让他监视党员、干部家属的行动，继续查访埋藏在村子里的公粮和物资。赵永汉警告他说：“如果再继续作恶，死路一条！”同时，根据这些情况，用李士朋的名义写了一份“情报”，派人送到了井店镇。
12月30日（农历腊月初八），三星未落，赵永汉领着县大队悄悄摸回千口村，来到村东关帝庙前，他把手一挥，后面的队伍停住了脚步，战士们一个个隐蔽在关帝庙内外，赵永汉带着刘栓成先进村去探听情况。他俩进村后没有发现什么动静，便走到魏金山家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魏金山起身开门一看，又惊又喜地说：“哎呀！你们可回来啦，快进屋烤火！”“不冷，队伍还在村外等着哩！”赵永汉急切地说。
魏金山低声道：“还乡团把刨出的公粮，从硝河里捞出的枪支，都拉到井店了，刘连甫也随车走了……”他们三人站在院子里商量了一阵，栓成留下放哨，赵永汉又飞快地回关帝庙去了。不一会儿，他便带着县大队进了“支应局”。
“支应局”的伙夫正在蒸馍、煮肉，见县大队的人来了，吓得乱钻乱跑。李士朋的脸色像一张黄裱纸，他战战兢兢地说：“赵队长，这……这些东西咋办？”赵永汉回答：“照样准备！”李士朋听了，向后面一招手，伙夫从桌底下钻出来，继续做饭。
自从上次赵永汉摸回来以后，这几天李士朋往床上一躺，眼前就出现赵永汉的影子，他心里七上八下，惊悸不安。现在，他端水递烟，百般殷勤。民兵和县大队的同志看到“支应局”又蒸馍又煮肉，用这样好的东西支应反动派，气得心里直冒火。
正在这时，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栓成从门外跑了进来。他满头大汗地奔到赵永汉面前，说：“快准备，还乡团进村了！”“有多少人？”赵永汉问。
“一股向破车口岔去了，往这儿来的有四五十人。”栓成答道。“干掉他们！”赵永汉低沉而有力地说。他和县大队的同志分析了一下情况，立即集合人马。县大队负责同志命令道：“同志们，现在我们要在这儿打一个伏击战，战斗就要开始了，大家分头隐蔽！”赵永汉用枪口点着李士朋说：“去，接他们进来！要是暴露了情况，小心脑袋！”李士朋哈着腰退了出去。随即，民兵和县大队的同志分头隐藏在“支应局”周围。
原来，住在井店镇的还乡团长陈清池接到那份“情报”，得知又查出了一些公粮和物资，便派倒算队长陈兰喜带着一股人马到千口村来了。陈兰喜跟在李士朋后面，大摇大摆地进了“支应局”。匪兵们闻到阵阵肉香，个个垂涎欲滴，正抓抢着要吃，突然周围喊声四起：“不准动！”“举起手来！”明晃晃的刺刀对准了匪兵们的胸口。
匪兵们一个个惊慌失措，有的举着手，有的跪在地上求饶。这时，陈兰喜猛然伸手往腰里拔枪，说时迟，那时快，赵永汉扭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旁边一个战士飞起一脚，“扑通”一声，陈兰喜被踢倒在地上。战士们冲上去，七手八脚地把他捆了起来。
村里的人看到还乡团被收拾了，纷纷跑到大街上，拥进“支应局”，有的拿着绳子，有的拿着棍棒，捆绑和看管匪徒。人们把“支应局”抢占群众的东西归还各家，正准备烧水做饭，忽然，大街上有人高喊：“二十一团打回来了，井店解放了！”霎时，村子里翻腾起欢乐的浪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