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悠悠:当年我到滇西农场当工人,父母省吃俭用给我寄营养品
岁月悠悠,往事如烟,每一次回想,我心中都充满着温暖感动和深深的愧疚和遗憾。又到了一年一度母亲节,我又想起了当年上山下乡去滇西支边的往事,想起了我的母亲。每当想起去世多年的母亲,我心里就很痛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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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1971年3月份离开成都去云南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境内的遮放农场当的工人,那时叫兵团战士。离开成都那天,成都车站人潮涌动,广场上和站台上都是前来送行的亲人。我含泪告别父母亲人,背着行囊登上了待发的列车。站在车厢内的过道上,透过斑驳的车窗,望着站台上涌动的人群,我努力寻找父母的身影。终于,我看到了母亲,她挤在最前面,拼命地向我挥手,泪水在她脸上肆意流淌。
火车缓缓启动,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我的心也随着这声音愈发揪紧。失声痛哭的母亲突然倒在了站台上,晕了过去。我的心瞬间被恐惧和痛苦填满,泪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我用力拍打着车窗,大声呼喊着母亲,可火车的速度越来越快,无情地载着我渐行渐远。
满载成都支边青年的烈车一路向南,穿过崇山峻岭,驶过蜿蜒的河流。那时成昆铁路刚通车不久,沿途的风景虽然壮美,但我却无心欣赏。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母亲晕倒的画面,担忧和牵挂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无声的泪水一次一次模糊了我的双眼。
经过漫长的旅程,火车抵达了云南境内的广通车站。在这里,我们稍作休整和停留,紧接着便分成若干个小组,乘坐解放牌敞篷卡车继续前行。
带拖挂的大卡车在崎岖的山路上一路颠簸,扬起长长的尘烟。我们途径楚雄、大理、保山,一路上风餐露宿,饱受颠簸之苦。六天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终于,我们来到了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境内的潞西县,被分派到了遮放农场。那时的遮放农场隶属云南生产建设兵团,我们有了一个新的称号——兵团战士。其实,我们就是农场工人,月月都开工资。
连队(农场)的生活条件异常艰苦,住的是简易的草棚,四面漏风,一到下雨天,雨水就会顺着缝隙滴落在床上。吃的虽然是大米白饭,但吃菜却十分困难,基本就是水煮菜,清汤寡水的,菜里几乎见不到一个油花,更别说吃肉了。当时我们的主要任务是砍坝修梯田,挖树穴栽种橡胶树,为祖国的橡胶事业出力流汗。
每天天刚放亮,我们还在睡梦中就被起床的哨子声叫醒,顾不上洗漱就扛着工具、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茂密的丛林。繁重的生产劳动,让我们的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子,身上也伤痕累累。再加上营养跟不上,许多人都面黄肌瘦,精神萎靡,感觉都快支撑不住了。
我的同学李军学是我家邻居,我俩被分在了一个班。他时常给父母写信诉苦,他的父母心疼儿子,隔一段时间就会给他寄一点猪油和肉松,有时还会寄腊肉和香肠。看着他吃着这些美味的食物,我心里虽然羡慕,但我家的条件不好,我从未跟父母诉过苦。当然,李军学每次收到父母寄来的营养品,也会偷偷送给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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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后来我也时常收到父母寄来的猪油或肉松,肯定是李军学的父母跟我父母说了连队生活的艰苦。我知道,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些东西得花不少钱,父母一定是节衣缩食,省下钱才给我买的这些营养品。每当收到包裹,我的心里既感动又愧疚,感动于父母对我的爱,愧疚于自己不能为父母分担生活的重担,还让父母牵挂着。
每月发了工资,我都会仔细盘算,留下必要的生活费后,把剩下的钱都寄给父母。母亲没有工作,弟弟妹妹还要读书,作为家里的老大,我觉得自己就应该替父母分忧。我也写信告诉父母,不要给我寄物品,家里更需要钱。可父母在来信中总是说家里没有困难,让我安心工作,照顾好自己就行。
1974年年末,我的探亲假终于批了下来。我想给父母一个惊喜,便没有提前告诉他们,就买了一些云南的地方特产,踏上了回家的路。当我踏进家门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让我心酸不已。家里的一切还是老样子,甚至比我离开时更加破旧。母亲正在昏暗的灯光下折纸盒,她的眼睛布满了血丝,脸上的皱纹又深了许多。
看到我回来,母亲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可我分明看到她眼中闪烁着泪花。我这才知道,母亲为了贴补家用,天天在家折纸盒,每天都忙到夜里十二点,一个月才能挣十来块钱。当时弟弟也下乡去了农村,他在农村插队落户勉强能维持自己的生活,不但不能接济父母,父母还要隔三岔五给他寄一点营养品。父母说我们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要跟上,可父母和小妹在家却从没吃过肉,也是清水煮菜,他们的生活比我在农场的生活还要苦。
一晃就到了1979年春天,知青大返城的浪潮席卷而来。看着身边的同学和工友们纷纷踏上回家的路途,我心里也十分纠结。但一想到父母的艰辛,想到自己回去后可能会给他们增添负担,我最终还是选择留在了农场,在农场结婚成家。父母得知我结婚的消息后,还特意给我寄来了毛毯和布票。虽然隔着千山万水,但我知道,父母的爱一直陪伴着我。结婚后有了孩子,生活的压力大了,我也就顾不上父母了,只能逢年过节象征性地给父母寄一点钱。
1997年初冬,我突然接到了弟弟发来的加急电报,让我速归。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我。当我匆匆赶到成都,才知道母亲已经因慢性病卧床不起,却一直没去医院治疗。我质问父亲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父亲红着眼眶说,是母亲不让,她怕我担心,怕影响我的工作。
我紧紧握着母亲的手,泪水滴落在她那干枯的手背上。母亲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我后,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用微弱的声音说:“孩子,你回来了……”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我赶紧把母亲送到医院,可医生已无力回天,让我们准备后事。
母亲走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她的一生都在为子女操劳,吃了那么多苦,却没享过一天福。如今,慈母离开我们已经三十多年了,每当想起母亲吃的那些苦,想起她对我的爱,我的心里就像刀割一样。今天是母亲节,我站在窗前,望着远方故乡的天空,默默祈祷天国里的母亲幸福快乐,再也不为生计发愁。我多么希望时光能够倒流,让我有机会好好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可一切都已成为了无法弥补的遗憾,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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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段兵团知青岁月里,母亲的牵挂是我在异乡的精神支柱,她的爱如同一束温暖的光,照亮我前行的道路。即使岁月流逝,这份爱也永远铭刻在我的心中,成为我一生最珍贵最温暖的的回忆。
作者:草根作家(讲述人:余昌国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