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开峻。

时维暮春,心绪越发微茫,姑苏城外氤氲缭绕,抑或碧螺春茶霭,抑或林间烟气。黛瓦飞甍像是沉浸玉液,晕染出盈盈半透的色泽。墙头藤萝垂缀,道路两旁海棠将残,落英纷纷,飘雪簌簌。碎瓣追风,或坠入莲塘,或黏附罗衣,俱是天然意态,洒落无拘。


所有的韶华都不会长久,何况春天

青石板路也浸润着千年月华,边上的小桥扶手触之如握暖玉。移步换景间,就有几个茶肆,琵琶三弦之音漫出雕花木牖,恰似雨打瓷瓯,清越间迸碎语琳琅。廊下老伯伯们手执紫砂壶,吴音中裹着茶香软糯,纵是牢骚出口,亦如蜜渍梅脯,尽是回甘之味。

绣坊散落于里弄幽巷,窗下芭蕉滴翠。绣娘纤手银针游走,素绸之上白鹤忽作凌空之势,几欲飞跃传神得很,美丽的绣娘凝息于绷架之前。针尖轻叩丝帛时,柳絮亦悬停于空,唯恐惊破绢上蝶影翩跹。

河水载着柳叶儿流淌,既而将坊间的一些故事揉成碎光,斑驳在墙隅。每道涟漪都在诉说前朝后生和绣娘的爱情。仕女遗落的团扇,柳芽的嫩黄,绣娘针尖的露珠……所有故事在山塘桥下交织,与商贩的吆喝、杜丽娘的咿呀,一同融进老艄公的橹声,姑苏的春天就这么远去了。


姑苏的春天是绣娘绣出来的

夜色漫上城墙时,檐角风铃开始摇晃年轮。苏州的千年光阴,原是绣娘指间的丝团:旌旗烽火与炊烟经纬交织,绣成双面异色——正面是摩天楼的玻璃幕墙掠过白鹭,背面是老式自行车穿行街巷的影子。山塘戏院斑驳画框里,倚柱小憩的黄衣外卖员,手机还在闪烁未完成的订单。或许他梦里开着情窦初开的花,导航无情滴催着奔赴下一程。

河畔灰扑扑的安全帽们,正融进对岸脚手架林立的阴影。琐窗内,咖啡杯晃着金色涟漪,水晶甲在键盘敲击旅游开发案,折射出光怪陆离的词句。四十年前我骑老式自行车穿过晋源桥,那时候,大运河上的亭子桥还没垮掉。

逝者如斯,而记忆永驻。


琐窗所见,即是暮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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