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然
程悦盯着手机屏幕，那个绿色的对话框里，最后一条信息依然停留在自己发出的"生日快乐"四个字上。时间显示是凌晨零点零分，精确到秒的祝福。而现在，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手机上的数字跳到了18:47，那条信息依然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未读。
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起身走到厨房。冰箱里放着一块小小的蛋糕，上面用巧克力写着"给最爱的你"。程悦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然后轻轻关上了冰箱门。最爱的你？他在心里嘲笑自己。最爱的人此刻甚至不愿意读他的信息。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程悦几乎是扑过去抓起了它。屏幕上终于出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林萱。他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点开了消息。
"谢谢，同乐。"
简短的三个字，一个句号。程悦盯着这条消息，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压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打字："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我买了蛋糕..."手指在发送键上悬停了几秒，又全部删掉，重新输入："晚上有空吗？想请你吃饭。"
发送。然后又是漫长的等待。
程悦走到阳台上，五月的风带着初夏的燥热。楼下的小区里，几个孩子正在追逐打闹，他们的笑声飘上来，显得格外刺耳。手机终于又震动了一下。
"今天有点忙，改天吧。"
程悦靠在栏杆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知道这个"改天"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永远不会到来的某一天。就像上个月他说"改天一起看电影"，上上个季度他说"改天去那家新开的餐厅"，以及去年冬天他说"改天去滑雪"。
那些"改天"都像泡沫一样消失在空气中，而他却像个固执的孩子，一次又一次地吹出新的泡泡，然后看着它们破灭。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程悦决定不再等待。他拿起钥匙和手机，走出了家门。初夏的夜晚，城市的霓虹灯将街道照得如同白昼。程悦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他和林萱常去的那家咖啡馆。
透过玻璃窗，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林萱正坐在他们常坐的那个角落位置，对面是一个程悦不认识的男生。两人有说有笑，林萱甚至拿出了手机给对方面看什么，然后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程悦站在窗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掏出手机，给林萱发了条信息："在忙什么？"
几乎是立刻，他看到林萱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放回桌上，继续和对面的男生聊天。程悦的手机屏幕依然暗着，没有新消息提醒。
十分钟后，林萱终于回复了："在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怎么了？"
程悦感到一阵眩晕。他抬头再次看向窗内，林萱的咖啡杯已经空了，对面的男生正在买单。他们站起来，林萱很自然地挽住了男生的手臂，两人一起走出了咖啡馆。
程悦躲进了旁边的阴影里，看着他们从自己面前经过。林萱的笑声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她曾经也这样对程悦笑过吗？程悦记不清了。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还是林萱："你刚才想说什么？"
程悦看着这条消息，突然觉得无比荒谬。他站在路灯下，开始打字："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明天有没有空。"
发送。然后，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忙的话就算了。"
这次回复得很快："明天可能真的没空，周末再说吧。"
程悦站在街头，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引来了路人的侧目，但他不在乎。他想起上周林萱也是这么说的，"周末再说"，而上上个周末也是同样的借口。
雨开始下了起来，先是零星几点，很快就变成了倾盆大雨。程悦没有躲雨，他慢慢地走在雨中，任凭雨水打湿衣服和头发。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但他已经不想看了。
回到家里，程悦像个落汤鸡一样站在浴室镜子前。镜中的男人双眼通红，不知道是因为雨水还是别的什么。他机械地脱掉湿衣服，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裹着浴袍坐在床边。
手机上有三条未读消息，全部来自林萱。这在平时会让他心跳加速，但此刻，程悦只是平静地点开了它们。
"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怎么不回消息？"
"生气了？"
程悦看着这三条消息，突然意识到这是林萱第一次连续给他发这么多条信息。讽刺的是，这发生在他终于决定不再期待的时候。
他没有回复，而是打开了聊天记录，往上滑动。屏幕上的对话呈现出一种令人心碎的模式——他总是发大段大段的文字，分享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而林萱的回复永远简短而疏离。"嗯"，"好的"，"知道了"，"在忙"。
程悦继续往上滑，找到了半年前的聊天记录。那时他们刚认识不久，林萱的回复还算热情，会发一些表情符号，甚至会主动问他"在干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程悦记不清了，就像温水煮青蛙，等他意识到水温已经太高时，已经跳不出去了。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程悦的思绪却越来越清晰。他想起上周三，他加班到深夜，发消息给林萱说好累，得到的回复是"早点休息"四个字，没有任何关心或安慰。而就在同一天，他看到林萱在朋友圈发了和同事聚餐的照片，笑靥如花。
他想起上个月自己感冒发烧，林萱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多喝水"，而当他提出希望她能来看看自己时，得到的是一连串的"最近太忙""不太方便""怕传染"。
最可笑的是，每次林萱稍微表现出一点关心，哪怕只是敷衍的"注意安全"，都能让程悦高兴半天，然后继续投入更多的感情和精力。
程悦放下手机，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他准备送给林萱的生日礼物——一条精致的银手链，吊坠是一片小小的叶子，因为林萱曾经说过喜欢树叶的形状。这个礼物他已经准备了两个月，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送出去。
现在，他拿起手链，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放回了盒子里。有些礼物，注定是送不出去的，就像有些感情，注定得不到回应。
程悦回到床上，拿起手机，林萱又发来了一条消息："你到底怎么了？"
他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然后开始打字："没什么，只是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发送后，他又补充道："晚安。"
这一次，他没有等待回复，直接关掉了手机。窗外的雨已经完全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在床前。程悦躺在床上，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奇怪的平静。
他知道明天早上醒来，手机里可能会有林萱的回复，也可能没有。他可能会忍不住再次主动联系她，也可能会继续保持沉默。但此刻，在这一秒，他允许自己什么都不想，只是呼吸。
程悦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林萱挽着那个陌生男生手臂的画面。奇怪的是，这个画面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让他心痛欲裂。相反，他感到一种释然——原来她不是对所有人都冷淡，只是对他而已。
这个认知像一把刀，割开了他长久以来编织的幻想。没有所谓的"她性格就是这样"，没有"她只是不擅长表达"，有的只是简单而残酷的事实——她不在乎他，至少不像他在乎她那样在乎。
程悦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明天，他想，明天他会删掉林萱的联系方式。不是出于愤怒或报复，而是为了自己。为了那个总是在等待、总是在期待、总是在失望的自己。
窗外，一只夜莺开始歌唱，声音清脆而孤独。程悦在歌声中慢慢入睡，梦里没有林萱，只有一片无边的、宁静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