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为寂静镀上铜绿包浆。雾气在林间凝结成《溪山行旅图》的残卷，鹿蹄踩断的枯枝突然直立，在倒伏的朽木上敲出青铜箭镞的震频。树根缝隙渗出战国玉琮的沁色，每道裂纹都蓄满僧侣闭关时的漏刻滴水声。
月落西沉时，星轨突然蜷曲成战国曾侯乙墓漆箱的青龙白虎星图。夜枭的鸣叫触发唐代铜浑天仪的四游环震动，声波震落松针上凝结的北魏星象壁画紫微垣。山风掠过残碑，突然抖落出黑水城文书里的西夏文《荧惑犯界占》，每个西夏字都在岩石上投射出《营造法式》失传的星斗栱样。
村尾豆腐坊的烟囱最为殷勤。天未亮透，乳白的蒸汽就裹着豆香漫过田埂，给早起的农人织了条雾绡的纱帐。跛脚张伯推着独轮车经过时，总要把车轱辘卡在第三块青石板上，就着热腾腾的豆花香把晨雾喝下肚。他的影子被初阳拉得很长，恰好够到河对岸正在浣衣的春娘家的炊烟。
正午的阳光将整座山脉锻成白金权杖。冰舌在强光下分泌出液态的蓝，幽深的冰裂隙里，凝固的气泡正用圆形密码记录远古大气的成分。登山者遗落的氧气罐反着冷光，如同朝圣者献给山神的银质供器，表面结满霜花的十字纹，竟与苯教密符惊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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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棱在滴水兽喉结处凝结成固态天线。太和殿垂脊末端的螭吻吞下北斗信号，把冬藏的指令写入雪被覆盖的5G基站。当扫雪车第七次碾过柏油路面，地磁北极的偏移量突然吻合了《雪溪图》中渔翁垂钓的坐标——那些被碾碎的冰碴，正在地下三十米重组为宋徽宗画押的瘦金体冰裂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