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洽是“不自洽也可以”,带着沉重却又炽热的梦想摸索世界,这是普通人自己的奥德赛。」

“金明是编剧写给东亚小孩的情书”

“为什么金明没有爱纯的生命力”

“三代人的托举成就了金明的拧巴”

电视剧《苦尽柑来遇见你》中梁金明这一角色受到了网友们的热烈讨论。

她是三代女性托举起来的女儿,早逝的外婆光礼作为海女用肉身与死神做交易,母亲爱纯虽不用在海中搏命,但也搁置文学梦想在灶台前辛劳一生。在爱纯宽植全力托举和丰盈之爱里成长起来的金明进入最好的大学读书,去到大城市工作生活,却带着拧巴的底色。

有些网友共情金明别扭的性格和她面对的困境,也有些网友不理解金明的感受和选择,但大家都承认金明身上折射出我们的一些影子与一些难题。


(网友们对于金明角色的讨论)

和金明在剧中的成长一样,我们同样在新旧观念的交替里,在“我”和“家”之间寻找最舒适的边界和位置,在与角色共存的同时,尝试打破外在和内在的规训,书写并捍卫自我崭新的叙事。

“妈把梦想托付给我”:托举下拧巴的女儿

在剧中,金明是爱纯和宽植用爱与呵护浇灌出的女儿,但她却有着丧丧的、拧巴而纠结的性格。

一方面她真切地体会到父母的付出和辛苦,另一方面她又想要去触碰更大的世界,但向着更远处飞翔意味着给家庭带来负累。

家里用卖掉房子换得她去日本交换留学的机会,金明拿着钱在飞机上崩溃大哭。“外婆在海里游,妈妈在地上跑,所以我才能在天上飞”,三代人的托举和爱成就了金明,她无疑是幸运的,但这样的托举也是沉重的,她迈出的步子里带着爱的负荷。


(金明在飞机上的台词)

金明既不能像光礼爱纯那样决绝地与旧世界割离,又无法在一个偌大的世界里建立自己的新秩序。在新旧时代交替的齿轮中,在故乡和都市的缝隙间,在贫瘠生长环境和自由意志灌输的矛盾性下,催生出金明的拧巴和不自洽。

这也正是引起网友们共鸣的地方。网友们纷纷表示“在金明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大部分年轻人就是金明”。

当下的年轻人和剧中的金明一样生长在社会迅速变迁的时代,父母一辈物质上的困境向年轻人们精神上的迷茫迭代。

一方面,年轻人们和金明一样面临自我欲望和家庭压力的拉扯。面对父母的爱甚至有时候的牺牲式付出,孩子急于回馈但又无法回馈,这时自我的欲望仿佛就变成需要压抑的产物,需要被无数次地计算衡量。


(金明和父母争执时的抱怨)

另一方面,在加速时代的背景下,年轻人们也和金明一样在故乡和城市之间无所适从,无法彻底融入任何一边的法则。

金明通过自身努力进入首尔大学读书,却撞到了现实的南墙。首尔的家长引诱她给自己孩子替考,来之不易的留学机会却要因为经济条件的掣肘拱手让人,这些让她陷入了自我怀疑和迷茫。


(首尔家长要求金明给自己孩子替考)

《现代性》一书中指出,城市一方面在刺激个体煽动个性,另一方面激烈竞争、高流动性、阶级差异又束缚着人们的个性发展。就像金明在剧中的第一段恋爱,家境的差距让她小心而不安,自身的优秀又让她极负自尊心。

在这样自我与家庭、故乡与城市的摇摆和围城中,造就出年轻人们相似的拧巴的处境。

“我”和“家”:在角色中探索边界

正是发现金明的成长经历与自己的暗合,网友们把金明在自我与家庭间的纠结归结为“东亚小孩综合征”的一种。

近年来,网友们关于东亚文化下原生家庭的讨论居高不下。网友们把东亚的亲子关系描述为“潮湿的雨季”,“如何证明自己、如何与父母和解是东亚小孩一生的课题”。

受儒家影响深远的东亚文化倾向于把个体放在关系中看待。人们整体上偏向互依自我建构的方式,彼此之间的界限不那么明晰,不同个体的的自我部分融合在一起。

费孝通在《乡土中国》里把中国式的差序格局描述为“把一块石头丢在水面上所发生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纹”,社会范围是根根私人联系所构成的网络。


(独立自我建构(西方文化)与互依自我建构(东方文化))

从小到大我们都习惯在各种关系和角色里建构自己的个人身份,在家中我们是子女,在学校是学生,在职场是员工。

我们在这样的角色伦理中获得确定性,但这样的角色同时也是一种圈定,有时候会让我们受困于社会对于特定角色的标准和定义。

就像孩子最好是乖巧懂事的,学生应该是勤奋守则的等等,当这样的角色标准与我们内在的声音产生冲突,我们就会进入某种矛盾的状态里。


(《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

而在各式的角色里,家庭角色尤为特别。家作为来路塑造了我们不可分割的底色,我们始终在学习与自己的家庭角色共存。与此同时,当下年轻人们也在角色和关系里探索让彼此更加舒适的位置与温度。

在对于金明的讨论中,网友们分析和交换自己的成长经历,用回望的方式正视过去正视家庭,并尝试通过沟通和表达找到角色的边界。

作为高语境文化的代表,我们的情感表达往往是含蓄的内敛的,这也构成我们家庭关系中一种独特的张力。“其实我只想说对不起,但是话从嘴里说出就变得跟刺一样尖锐”,金明在剧中的台词也道出无数网友的心声。

我们与母亲父亲处于一种错位的生长中,彼此都带着局限的视角,由此产生很多的误读。但代际间的命运又有着特殊的重叠和连结,就像剧中金明在生下自己的女儿小春后第一个反应是想起了年轻的妈妈,她在成为母亲的过程中真正走近自己的母亲。


(金明在生下女儿后想起了年轻的妈妈)

误读、重读、再读,我们一直都在不断试错和理解中探索与家庭、与角色的边界。

比如,在年轻人中流行的“反向教育父母”也是一种沟通的尝试。大家用“望母成凤、望父成龙”这样的戏谑和揶揄,表达自己对于愧疚教育和牺牲式付出的不同观点,用一种更轻盈的方式试图弥合观念差异带来的区隔,也定位自己在亲子关系中的角色。

“生长痛”:拥抱拧巴,打破规训

有网友评论《苦尽柑来遇见你》中的三代女性:“光礼面对的是生存的课题,爱纯面对的是生活的课题,金明面对的是人生的课题。”

托举和出走都只是故事的开始。如果说家是一座港口,那么在搭建港口之外,人生更大的课题是如何面对自己,如何扬起自己的风帆。

网友们在理解金明的同时也在治愈很多个时刻的自己,拧巴并不是需要遮蔽的瑕疵,而是成长经历塑造出的一部分自我,是一种生长的隐痛,也是独特的印记。

就像在电影《伯德小姐》里,主角Lady Bird向我们展示了她混乱而无所适从的青春,从孩提时代理所当然的自我中心到成人后匆忙和世界交手,这其中的迷茫和拧巴是一种呢喃的疼痛,也是Lady Bird捍卫主体性的宣言。


(电影《伯德小姐》)

正是在金明的拧巴里,我们看到了她的脆弱和任性,也看到了她倔强又不妥协的模样。这也正是普通人最动人的生命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成人=成熟”、“有很多爱的小孩=健全的人格=自洽的人生”,这样的期待也是一种狭隘的刻板印象和隐形的规训。

社交媒体上,光鲜和美好被过多展示,导致生活的叙事被越来越多地垄断,从而制造出人们对于“自洽”“生命力”“松弛感”的新型焦虑,以及由此产生的对自己的内在规训。

实际上,自洽是“不自洽也可以”,和解也并不是对过去的扬弃,而是诚实地对待自己,然后带着一部分破碎的自己继续摸索世界,这是另一种捍卫主体性的方式,也是普通人自己的《奥德赛》。

就像爱纯对于金明的期待“做掀桌子的人”,打破外在和内训的规训,锚定自己的人生,这是三代女性最宝贵的精神托举,也让金明最后真的留在了牌桌上。

拥抱拧巴的自己,成为可以掀桌子的人。

(图片素材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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