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 读

女孩白果不怎么会说话,也不敢出门。她由妈妈抚养长大。妈妈去世后,从未见过面的外婆要把白果接到狼洞,这让她有些害怕。狼洞是山洞吗?那里有狼吗?


《狼洞的外婆》

王勇英 著

尽管肩负生活重担,外婆还是用极大的耐心,呵护、包容着白果,告诉她苦难并不可怕。外婆给白果带来一台会“唱歌”的老电风扇,还送给她四只小喜鹊。伴随着喜鹊的成长,白果也渐渐迈向更广阔的世界,她开始主动说话,与人交朋友……

由儿童文学作家王勇英创作的《狼洞的外婆》获第三届接力杯曹文轩儿童小说奖金奖。作品以细腻含蓄的语言塑造了一个历尽磨难、隐忍、坚韧的外婆形象和一个在孤独中成长的从内心封闭到敞开心扉的女孩形象。

今天我们一起通过儿童文学评论家张家鸿的文字,走进白果与外婆的生活,一起感受这个坚守儿童本位,流动着明亮与温暖爱意的故事。

在《狼洞的外婆》这部小说中,外婆虽来自狼洞,却不仅没有任何可怕凶悍之处,还在小女孩白果的生命中,投进及时的、温热的光亮。外婆用一点一滴的温暖,在相伴相随的日子里为白果一点一点地驱散寒意,直至白果内心深处真正苏醒过来。苏醒喻示着逐渐敞开心扉,让外面的风景走进内心,让双脚迈出,让双手伸出,让笑容绽放,实现和车水马龙、冷暖交织的世界的真正相拥。


1

先说气息与味道。随外婆回家的高铁上,一向节俭的外婆给白果买了烤鸡腿和烤鸡翅。“浓郁的香味把她包围,她享受着食物带来的满满的幸福感。”即便掉下一点儿残渣,她都敏捷地伸手去接,送回嘴里嚼,满嘴留香。到外婆家,外婆在小小的卫生间里给她洗澡。窄窄的空间里,有湿漉漉的、热乎乎的气息,洗发水的气味、香皂的气味,以及外婆身上的汗味混杂在湿润的水汽中。夜深了,白果钻进外婆的怀里,感受外婆身上的热气,她放心地睡着。一次次如此,一天天如此,即便炎热的夏天也是如此。

通过气息或味道的悄然转换,小说展开小女孩白果的心路历程与成长之路,这是符合孩童真实处境的描写。对一个自小胆小、怕生的女孩来讲,合乎本心的敏感、细腻的描写,才能显示出她被外婆保护着的不易,且衬托出外婆给予她的真挚、朴素、深沉的爱意。

除了气息,还有声音的描写。二者不是先后的呈现,而是互相交错、常常共存的存在。外婆的声音以及她的口头禅“哟哟”、老电风扇“咕吱咕吱”的声音、小喜鹊“叽叽喳喳”的声音、三怕和其他孩子天真爽朗的笑声,以及他们玩得起劲时快意的声音,还有铺子里各色客人吃早餐时发出的声响。


气息是陪伴,声音也是陪伴;气息是提醒,声音也是提醒;气息是暖阳,声音也是暖阳。气息和声音一道为女孩白果打气、壮胆、提神、鼓劲,助推她一点点向外看去,打开所有感官,去听闻、去感受、去体验。没有大开大合的情节转换与跌宕起伏的故事设置,只有静悄悄地、慢吞吞地渐变。不够细心者,无法察觉种种气息与声音的环绕。然而,正是声音和气息围绕着、包裹着、呵护着白果那颗幼小的心,让她的童年逐渐走向明朗,充满阳光,让她的生命体逐渐回返正常的红润血色。

2

白果是不幸的,父母早早离异,她跟着母亲生活。母亲不让父亲探视,母亲上班时就把她反锁在家里。母亲离去后留下她孤单一人。另外组建家庭的父亲虽没有陪伴在白果左右,然而,在母亲离世后,他还是第一时间赶来陪伴,并联系外婆来带走她。因此白果在不幸中还有一份幸运。而最大的幸运,则在于外婆给了她无微不至的爱。白果是极其特殊的孩子,因此在情节设置与环境营造上,王勇英可谓别具匠心,甚至反常理而写之。


“不行,你要把那咕吱咕吱的声音给我修回来。”外婆不仅说了如此坚决的一句话,还说了满含责备之意的另一句话。“没叫你修的你修什么嘛,帮倒忙。”外婆岂会不知对好心帮忙的三怕说出的这两句话,纯属无理取闹?修电风扇,就是要把它修好,哪有把老旧朽坏之声保留之理?然而,当她看到白果哭了,她方寸大乱,平素的和蔼与亲切以及大人应有的理性被瞬间忘却。她的世界里只有白果,白果就是她世界的全部。在外婆眼里,在白果眼中,“咕吱咕吱”并不代表老电风扇坏了,而是一种“好”。有了这种“好”,它才能向白果发出一份善意,给予白果一份陪伴,逗她发笑,让她放松,助她变得勇敢。外婆在外忙碌的时候,这声音连同这台老旧的电风扇就是另一个家人。


四只刚出生不久的小喜鹊被带进白果的世界里。颤颤巍巍、无比羸弱的它们是爱的承受者。她学会关心它们,半夜里电闪雷鸣,她从床上爬起,把它们连同鸟窝带进房间里,她不想让它们害怕,而不只是淋不到雨而已。看老大喜在空中不敢大胆飞的惶恐,她不时呀呀呀地叫唤它、鼓励它、安慰它。她先是教它们主动喝水,再教它们主动吃面包虫。看着它们进步,她开心地为它们鼓掌。

与此同时,四只喜鹊也是爱的给予者。它们身上的活力,特别是老大喜与老四喜之间的追逐、嬉戏给予白果以深深的感染。吃鱼的情节令人忍俊不禁,它们在比拼实力、斗智斗勇,又如同玩捉迷藏,充满乐趣。一向被老大喜欺负的老四喜,在日复一日的被欺负中,积累起高明的生存智慧。“不过,它有一个办法,先绕着狼洞的外婆和白果小跑一圈,又在老大喜右侧来来回回地跑,然后低头快速从老大喜、老二喜、老三喜之间穿过,来到白果面前,飞快地张开嘴,接到白果喂它的鱼之后,叼着鱼低头快速跑开,躲到狼洞的外婆背后去吃鱼。”这是老四喜“开发”出的战术,只为躲避老是欺负它的老大喜,只为享用美食。


从不与人说话、害怕任何生人,到视电风扇和小鸟为好朋友,会跟着电风扇和小喜鹊说几句,再到冲着主动洗澡的老四喜笑,白果从四只喜鹊身上学到许多。至此,她学会交流,学会观察,学会发现快乐,学会分享快乐,更重要的是她学会创造快乐。既有得到,又有给予。得到与给予不分先后,彼此交织。这是爱与被爱的互相成全。白果的成长就是在电风扇和鸟儿的陪伴下,一点一滴地实现着。它们虽然不是人类,却是白果的好伙伴;它们说的不是人类的语言,却胜过许许多多的人话。

3

与普通孩子相比,白果是“不普通”的,因为打小几乎没人可以交流,她连最基本的沟通能力都不具备。这意味着成长更有难度,同样,作家写作也更有难度。王勇英“铤而走险”,险中求胜,我以为,她已然做到。

更具洋洋喜气与深长意味的是,孩子们追随小鸟的画面。小鸟长大了,在外婆家、三怕家、安安家,在许多人的家里飞来飞去。它们在天上飞,孩子们跟着在地上跑。它们飞到哪个地方的天空,孩子们跟到哪个地方。跑过外婆的铺子前时,白果都喊一声“外婆”,于是三怕跟着喊,其他孩子也跟着喊。情节推进至此,孩子们与外婆没有隔阂,孩子们和鸟儿没有隔阂。所谓物种的区别、血缘的区分统统消失了。于是,鸟儿们飞,孩子们跑,“外婆”的声音跟着既飞又跑,外婆“嗯呀,嗯呀”的回应也跟着既飞又跑。这个独特的场景是饱含活力的,是无比美好的。品读至此,不得不被王勇英充满想象力的设置深深折服,不得不被她对笔下人物深沉的爱所折服。


事实上,外婆是白果母亲双丽的继母,她与白果并无血缘关系。既如此,当初不把孩子接回也是合情合理的。外婆不是真正的外婆,而是继外婆。而这样的身份,丝毫不影响她对白果的爱。外婆一直站在离白果不远不近、让她看得到感受得着的地方,给予她足够的、细腻的、体贴的爱,给予她足够的、可以奔跑、说话、欢笑的空间。小说中,听到苏主任建议送白果去医院检查的话之后,外婆肯定白果没有病,而后她十分肯定且充满希望地说道:“我们家的白果呀,慢慢来,慢慢学说话,慢慢长大,慢慢交朋友。人这一辈子也很长的,读书迟一些早一些莫要紧的。”这句话,连同外婆说过的许多话,平实、朴素,却感人至深,一缕缕温情在心中扩散开。“我们虽然老了,但是还能做好多事,不是吗?”这是外婆对老时钟说的话,也是她对自己说的话。这是暗暗给自己鼓劲呢!看着白果放松睡去,她一边摇扇子一边小声说道:“你还没长大,外婆我呀,不敢死的……拼着老命也要陪你长大些哟。”望着身边的白果,外婆不也与白果一样安心?

责任编辑:陈宥云

责任审校:高雅 杨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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