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接上回【黄金荣掌掴卢筱嘉始末】
01.深谋远虑杜月笙
黄金荣打了督军之子卢筱嘉,自觉闯了大祸,叫张啸林和杜月笙来商量破解之策。平日雷厉风行的张啸林大气不出,做事深谋远虑的杜月笙沉思不语。
要说杜月笙,真的是不简单,堪称目光如炬,黄金荣忧心的是如何能躲过血光之灾,他却在谋划,如何借此机会与卢永祥联手,在上海做大做强,就此眼界来看,杜月笙就比其他两位要高明许多。
一幅化解危机的蓝图在杜月笙脑海中徐徐展开,这件事的主要矛盾还是黄金荣和卢永祥的对阵,卢筱嘉顶多算是个导火索。想要平息此事,必须找一个地位够尊贵,说话够分量的人物调解,在这上海滩,谁有资格来平息这场冲突?上海守备司令何丰林?法国租界大使?还是青帮大字辈袁世凯的二公子袁寒云?或是上海青帮大字辈老资格王德龄、高士奎、樊谨成、张镜湖?
以上人物分别拿出来分析利弊:何丰林,上海守备司令,卢永祥手下,虽是贵为将军,也矮了卢永祥一级,请此人调停,显然不妥;法租界大使,以黄金荣目前的势力,法国人未必会买账,胜算不大;袁世凯二公子,虽然在青帮中地位算高,但在人情江湖上,与卢筱嘉是平辈,让晚辈劝卢永祥,明显不合体统;王德铃、高士奎、樊谨成虽在青帮中尚属老资格,但始终是江湖中人,没有官府背景,跟卢永祥相比还少些分量。
那么,为何张镜湖是不二人选,首先,他出身官府,曾在冯国璋门下出任通海镇守使,后来在同盟会中与孙中山关系密切,无论是帮派资格还是政府实力,完全是给卢永祥长脸的事。由此,出面和解不二人选定了。
和解需要诚意,利字当头,不让卢督军尝尝上海的蛋糕,恐怕也谈不妥当。
听杜月笙这么一分析,黄金荣盛赞,月笙真是高瞻远瞩,不光救了我性命,还给咱们在上海拉了道护身符。当然,做事利索的张啸林也不能闲着,被派去疏通缉私统领俞叶封,上海守备司令何丰林。给卢永祥牌面上功夫要做足,心腹手下的好话也要劝两句。
02.大佬博弈风云涌
当然,黄金荣该受的皮肉之苦,必须得受,事发第二天,共舞台照常营业,黄金荣依然镇场,受过屈辱的卢筱嘉跑回杭州,朝父亲要军令,卢永祥听闻,儿子被一个上海的法租界混混打了,当老子的一拳砸在金丝楠木桌上,“反了天了,一个蚂蚁大的混混,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给我立刻接丰林,让他跑一趟,我倒想让这个黄麻皮见识下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这天晚上,戏正唱得热闹呢,一帮军人呼啦啦冲了进来,领头军官朝天开了两枪,观众乱作一团,枪声过后又是鸦雀无声,黄金荣所在的雅间,已被层层围住,不多时,就被五花大绑押着出来,卢筱嘉那股凶横的气势又回来了,“黄麻皮,知道你爷爷我是谁了吧?”刚说完,就把黄金荣借他的那两个耳光原原本本还了回去。
军车呼啸远去,戏院也散了场,观众潮水一般涌出戏院,他们似乎在等待一场更加精彩的演出,远比舞台上更刺激更血腥。
黄公馆内灯火通明,林桂生坐镇,杜月笙献策。一场无形的博弈已经展开,黄金荣押上了性命和所有身家,卢永祥却迟迟没有亮牌。
次日,杜月笙带了名帖和锦盒来到海格路范园,拜访张镜湖的开山徒弟吴昆山。吴昆山虽是行伍之人,却有另外一番城府,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刚看见江中水波摇摆就能预知入海港商船国家、货品,属见微知著,登高望远之人。
早就听说杜月笙手段奇特,办事缜密,今日一看名帖,便验证了市井传言,帖中谦逊之至,却也不失风骨。跟名帖一同呈上来的还有一只锦盒,以手掂动,有些分量,揭起盖来,果然是两根金条。都说杜月笙会办事,今日一见,此言非虚。
杜月笙最令人记忆深刻的是那袭长衫下面笔直的腰杆。先是说了仰慕之词,然后开门见山,提出请求。吴昆山倒也爽快,老爷子的事,他能做六成的主,更何况眼下这局面,是广结善缘,利好双方的事,顺水推舟,给自己门楣添光彩的事。
杜月笙见事情顺畅,心中便有些不安,哪成想,在临告辞时,吴昆山放出个难题。吴昆山随意一问:“听说黄老板是倥子啊?”(黄金荣没有拜师,自创黄氏青帮,却用了青帮的规矩,在他们这些正统青帮看来,黄金荣是毫无资格自称青帮中人的,也不是圈内人)
杜月笙这一回答,可见其人际危机公关功底:“但是他也在收学生。”(这话何意啊?黄老板虽然没有入过青帮,但另起炉灶,把黄氏青帮办得风风火火,能力一点不输传统青帮人,就凭这点,他似乎有点说话的资格)
真正在陈世昌门下入了青帮的杜月笙当然知道青帮的规矩,像黄金荣这样破坏规矩的人,严重触犯帮规,足以丢了脑袋。如今他有这个实力,天下人又能奈他如何?今天吴昆山突然提了这事,不过是因为看黄金荣把青帮的规矩扯得不伦不类。
眼看杜月笙有些急了,吴昆山赶紧打哈哈:“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这年头,世界在变,人是活的,规矩也是活的嘛。”
03.一身计策入火海
张镜湖老先生能过来镇场,杜月笙是时候跟卢家谈谈诚意了。先前张啸林跟何丰林通过气,杜月笙来访何公馆,他倒是不惊奇,他倒想见识见识从一个跑腿的快速变成上海青帮大佬的杜月笙到底有何不同常人之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何丰林早就泡好茶,抽着大烟等杜月笙登门了。果不其然,管家先是帮杜月笙呈上名帖,待何丰林看得差不多了,又递上一个锦盒,在旁边顺口一说:“将军,杜月笙在门外冒雨等着咧,我们给他打伞他不要,说是来见何将军,就算天上下刀子,也得用脑袋顶着。”
何丰林心想,这杜月笙果然有几分气势,再打开锦盒一看,当即笑着招呼管家:“快请杜先生,拿上一把伞,说是奉何将军之命为杜月笙打伞。”原来,锦盒里面又是两根金条,正在亮闪闪的发着黄光呢。要不说杜月笙能在上海滩许多地方通行无阻,很大程度上,舍得砸钱,为他省去许多麻烦。何丰林何等人也,身为一方霸主,自然是希望能有个源源不断的生财之道。这不,财神爷上门了,岂有不欢喜之理。能在天下大乱之际,雄霸一方的人物,待人处事,必然十分讲究。
杜月笙刚到,何丰林命人奉茶,“杜先生,尝尝这是我一朋友刚送来的西湖龙井,味道清香高爽,齿颊留香。”杜月笙接下,先是夸赞一番,跟何丰林说了些茶经,我国何处所产茶叶,何等为上品,又经过哪些细致工艺,每年产出多少,大概会被哪些人享用。何丰林一阵赞叹:“杜先生果然学识渊博,哪日有空,我定当登门求教。”杜月笙更加谦虚:“何将军,你说讨教,实在是折煞小弟啊,我不过是平日里有困惑之时,便恭请名门大儒,给我细说事情来龙去脉,寻求个解决之道。”
两人又谈了些生活趣事和上海商界格局,杜月笙的经商创见确实为何丰林所折服,一幅商界江山版图,在何丰林面前缓缓展开,恨不得自己身先士卒去掘几座金矿。见何丰林入了迷,杜月笙迅速拿出行动,“何兄,其实我这次来,是来跟卢大帅和你谈一桩大生意的,正如我刚才跟你讲的,大海上这个地方,黄金遍地,只要有心人随便那么一抓,那就是源源不断的银元。”
两人说到兴头上,卢筱嘉从门外进来了,卢筱嘉本身就是个挥金如土的主,但凡是能牟取暴利的生意,都十分有兴趣。何丰林生怕卢筱嘉一时意气用事,把眼前这位财神爷赶走,急忙站起身朝卢筱嘉引荐杜月笙,“筱嘉,这位是杜月笙杜先生,是来跟我们谈生意合作的,这桩生意你要能替卢大帅接下来,就算是你以后每天豪掷千金都够你花的。”
“还有这等好事?”卢筱嘉略显狐疑。他还在怀疑,何丰林已经把他按到座位上说话了。“卢少帅,我、黄老板还有张啸林筹集了1000万,准备开个公司,专门做烟土生意,想请卢督军、何将军入股。”
烟土买卖,利己损人的勾当,一本万利的生意,只要沾染上,任凭你千万家产,都乖乖掏出钱财双手奉上,若是加上商业壁垒,何止日入万金。
卢筱嘉先沉不住气了,急忙问:“杜先生,那家父还有何叔要入股多少钱呢?”杜月笙微微一笑:“少帅,请你们入股,哪里有让你们贴钱的道理,我们是想用卢督军、何将军的威名来给咱们的公司保驾护航,单是这响震江沪的金字招牌,就可抵百万银两。”
卢筱嘉早就乐得心花怒放:“杜先生,这事我替家父应了!”又转头向何丰林:“何叔,你觉得呢?”“当然,既然杜兄送来这番好意,我这个做哥哥的总不能驳了兄弟的面子。”哈哈哈,今天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爽啊,三人畅快无比。
融洽的氛围中,共识已经达成,三人几乎可以互表心事了。杜月笙趁热打铁:“何兄,筱嘉贤侄,既然是入股公司的事情已经妥当了,那公司开业剪彩的时候,可不能少了任何一位股东啊,你们说呢?”
杜月笙说完,先是把目光移到何丰林脸上,何丰林眼神坚定,语调铿锵:“当然不能缺!”何将军不愧是人精,凡事好事雨露均沾,为难的决定,一股脑抛给卢筱嘉。杜月笙见祸水东引,只好等卢筱嘉发话了。卢筱嘉打小就骄横跋扈,让人在脑门点上一指头都能掰断人家手指,这次被黄金人打的可是脸,还在上海数千个名流富贾面前,这口气,无论如何他是散不了。
还没等杜月笙说话,他就抢先发话了:“杜先生,生意归生意,跟其他事情无关,黄麻皮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扇我耳光,就这样放了他,我岂不是白白挨了打了。”
杜月笙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当即接话:“卢公子,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和黄老板之间的误会,完全是因为一个女人引起,不就是个女人吗,我把稻香楼的头牌小木兰给你带来了,现在就在门外的车上等着呢,那小木兰跟人老珠黄的露兰春比起来,不知道要灵气多少倍呢,要是少帅愿意,她就任凭你发落了。”
杜月笙都把台阶铺上汉白玉了,卢筱嘉也不好发作,只是沉默。何丰林倒是急了,心想,可不能让你小子破坏了我的发财大计,赶紧劝道:“小嘉啊,杜先生所言非虚啊,你看你何叔我,阅女无数,从我手中把玩过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最后才发现,对女人的兴趣嘛,新鲜感过了就没劲了,你还年轻,还有好多姑娘等着你呢,你又不是要跟露兰春长相厮守,换一个更有档次的,更有一番乐趣。你是干大事的,将来你可是要接卢大帅的班,可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误了大事,你看,现在黄金荣那老小子也被你抓来折磨了好几天了,你的气也该出完了,不如看在杜先生的面子上,把他放了。”
04.黑白势力合纵连横
好吧,既然何叔你都这样说,那为了我们的生意,就把他放了。
杜月笙见对方情绪有所缓和,又出一计:“少帅倒是不用先急着放人,将来我们做生意发大财,还少不了黄老板在上海青帮的号召力,要是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让他回去,他再收门徒和领导青帮兄弟也就打了折扣了。到时候咱们的分红就少了呀。现在啊,我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想请何将军帮人帮到底,帮黄老板把面子找回来。”
何丰林一听,又对杜月笙的佩服多了几分,心中暗暗赞叹:“这杜月笙真不简单,做事天衣无缝。”
又把难题抛给杜月笙:“杜兄,依你看在,这事如何才妥当?”
“我听说黄家桂生姐拜了何老太太做干妈,何将军摆了一桌酒席,称作认亲宴,黄老板和卢公子都出席宴会,握手言和,这样一来,黄老板的面子找回来了,卢公子也不跌份,岂不是两全其美?等公司开业,卢大帅、何将军、卢少帅还有张镜湖老先生都出席,咱们的生意肯定更上一层楼啊。”
何丰林一听,惊叹杜月笙果然是人精,大击拍板:“这事简单,我答应了!”
几天后,林桂生拜了干娘,几人合伙的烟土公司也如期开业,上海市民心中都知道,杜月笙深谋远虑,全上海就没有他搞不定的事;黄金荣财大气粗,就没有他用钱拉拢不来的人。
END 杜月笙的名气越来越大,黄金荣的威风却是日渐式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