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在湖北武当山下,有这样一家军工医院,自建院以来,凭借高超的医术和良好的医德风尚,赢得了基地三线职工和地方百姓的高度赞誉。他们的故事至今仍在鄂西北广为流传。
本文为2397医院的三线建设亲历者的口述史。
讲述者:张志运
编辑整理:龙山
1975年,为了解决夫妻两地分居,我从武汉3303工厂医院调到总后均县生产基地第七军工医院(以下简称七院)工作。虽未赶上参加七院的基本建设,但也亲历了七院的发展过程和很多感人的事迹。
当年的七院条件艰苦,职工家属做饭烧水还得上山砍柴。医院为了尽快解决职工烧气问题,派我四处打听消息。后来,通过铁道兵一师的一位转业干部的关系,找到荆门石化炼油厂才弄回了干净清洁的液化气,解决了职工的生活困难。
那些年,我常年在外跑后勤物资供应。职工吃不到肉,我就找关系,走后门到河南南阳市冷冻厂拉猪下水,拉牛排骨,即便这些东西人家也舍不得多给。有一次,我听当地住院的老乡说浪河黄龙山的野物多,价格便宜。我找到黄龙山当地的猎户,让他们去山上打野鸡、野猪、黄麂子,收购这些野物回来放进冻库,逢年过节分给职工加餐。
由于七院位于316国道旁边,地方上的交通事故时有发生,受伤人员很多送到七院抢救。七院发挥内科、外科和骨伤科的技术优势,发扬军工医院的良好风尚,使伤者的治愈率达到82%,受到地方群众的一致好评。
记得那是1986年4月的一天,医院接到武当山管理局的求援电话,河南唐河县一辆满载游客的大客车在武当山翻车,车上有42名游客危在旦夕。电话就是命令,院党委立即向全院发出紧急抢救的动员令,不到十分钟,一辆救护车和一辆满载抢救器械和医护人员的卡车开往武当山的出事地点。全院职工闻风而动,下夜班的、休假的、病休的、出差刚回来的职工,迅速组成抢救队伍投入战斗。
紧接着第二天,还未喘过气,医院又接到求救,在医院紧邻的316国道饶祖铺地段,一辆满载67名游客的汽车翻下山沟。两起交通事故接踵而至,这在七院是从未遇到过的情况。
当时,我在担任后勤总务科长,看到伤者住满了病房,连走廊里都是伤员,根据两起事故的死伤者多、无处安置的情况,经请示院领导,我带人腾出医院小礼堂,找来床板搭建临时床位,安置部分伤病员及陆续到来的死伤者家属;增加后勤食堂的接待能力,派人出去大量采购蔬菜食品,尽量满足在院的各类人员的用餐需求。在太平间里,面对横七竖八摆着的20多具遗体,没人敢进去,我忍着福尔马林的强烈气味,在一位老同志的帮忙下,将20多具遗体一具具摆放整齐,进行清理、编号,并用一块块白布盖上,也算是给死者家属一个安慰。
医院组成了以齐振德、黄泽主、王道理、解悟非领导的四个抢救组,设了四张手术台,对伤者进行紧急抢救。当时为了抢救伤者,医护人员顾不得吃饭,实在饿了,就一边手术,一边用吸管喝点热牛奶。
经过48小时的连续作战,共抢救83名伤员脱离危险。
又经过48天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照顾,伤员全部出院回家。七院高尚的医德医风受到了湖北、河南两省各级领导和人民的高度赞誉。河南唐河县、湖北郧阳地区、十堰、襄阳市等单位先后向九七医院赠送了“军队的好后勤,人民的好医院”等多面锦旗。
1989年4月,郧阳地区遭遇百年不遇的倒春寒,降下了罕见的大雪。总后3611工厂家属厂发生厂房垮塌、人员重伤事故,接到求助电话,院领导带领医务人员冒着风雪,赶赴20公里外的3611工厂救治伤员,由于救治及时,伤员脱离生命危险。此事受到总后军需生产部和3611工厂的表扬和感谢。
自建院以来,七院人凭借高超的医术和良好的医德风尚,赢得了基地三线职工和地方百姓的高度赞誉。
2000年以来,我院医护人员陆续选拔为湖北省卫生厅外援医疗队成员:妇产科专家芦扬清同志被选为外援北非阿尔及利亚医疗队成员,妇科医生刘敏、手术室护士侯平莉等同志成为援藏医疗队员。这是七院的光荣,也是对多年来七院人坚持弘扬老军工的优良传统,无怨无悔、无私奉献的丰硕回报。
张志运,河南驻马店人,1961年入伍,广州军区55军战士,1971年转业至武汉3303工厂,1975年支援三线建设,到均县总后第七军工医院。历任第七军工医院政治处干事、总务科长、襄阳云兴服装公司总经理。
讲述者:张谊昌
编辑整理:龙山
1971年初,为了响应国家建设三线的号召,我和妻子带着孩子来到鄂西北总后均县生产基地2397筹建处工作。当时,七院还在建设中,我们一边为职工看病,一边利用休息时间参加基建。
当年,官兵一致,干劲十足。记得为修建家属区到医院的那段水泥路,院党委动员全院职工自己动手,年过半百的副院长范永安和副政委吴序桢都是老八路出身,他们身先士卒扛水泥、运砂石、打石头,全院职工不分职务大小,大家拧成一股绳、克服重重困难,很短时间里就建成了一条质量过硬的公路,后来一直沿用至今。
图为副院长范永安卸水泥包
那时候条件艰苦,生活简朴,思想单纯。因为七院规模小,没有建学校,医院的孩子们就近在3545厂子弟学校读书。到3545子弟学校要翻过一座大山,碰到雨雪天气,孩子们上山下山经常摔的鼻青眼肿的。有一次,我爱人就约合了几个学生家长,扛着铁锨和十字镐到山上挖台阶,从山脚挖到山顶,又从山顶挖到对面山下,一步一个台阶的挖好。回家后,我看到她的手上磨出了血泡,也没听她吭一声。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医院还没有液化气,做饭烧水全靠烧柴烧煤球,上班忙起来就没办法了,全靠公休日去山上捡柴,自己做煤球。有一回,驻武当山遇真宫的铁道兵一师医院有几十个扁桃腺炎患者,一师医院领导请我们去给他们做扁桃体切除手术,说好做一天时间,结果做了三天半,每天都要做五六十例。几天后回到家里,看见爱人带着孩子在楼下做煤球,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搞成了大花脸。从不落泪的我,眼泪禁不住掉下来了,她这个从小生活在武汉市的城里人,也无怨无悔地变成了山里人。
张医生在手术中
那时候医院条件简陋,凭着敢于担当的精神在工作。1976年夏天,医院收治了一位眼睛被铅弹打了的青少年,这个孩子有十二三岁,右眼被气枪打了。孩子的母亲带着孩子跑遍了十堰的大医院,都被婉拒了,无奈只好到七院来试试。我当时是负责眼科的主治医师,接到任务后,先看了病情,孩子的眼底严重充血,右眼肿大,几乎看不见东西。再看看拍摄的X光片显示的铅弹位置,一时感觉到很棘手。当时医院设备简陋,除了一台X光机,既没有B超,更没有核磁共振成像设备,完全不具备安全取弹的手术条件。时值夏季,如果不尽快取出铅弹,孩子的眼睛将会失明,事关孩子一辈子的大事。我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为孩子取出铅弹,保护好孩子的眼睛。于是,我想尽办法,决定利用三角函数精确计算出铅弹的确切方位,用两根银针刺进去固定住铅弹位置,再施行手术。经过两天的精心准备和一个小时的手术,终于成功地取出了铅弹,孩子的眼睛保住了。
此后,九七院的名声鹊起,周边各地的群众都慕名而来看病,甚至远在陕西安康的病人都来到医院看病。
回望过去在山里的岁月,有苦有乐,有失有得,精神享受大于物质享受。即使条件再艰苦,但我们每一次的奉献都会有成就感。
张谊昌,原武汉3303工厂军工医院眼科医生,总后第七军工医院眼科副主任医师;妻子张克娜,内儿科医生,总后第七军工医院内儿科主任医师。1971年初,夫妻为支援三线建设,调到均县总后第七军工医院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