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宗岗父子是批注《三国演义》还是增补《三国演义》,专家们说法不一,有人说嘉靖壬午本《三国志通俗演义》才是“正版三国”,也有人说壬午本是“枪版三国”——该本就像用手机在电影院偷拍的《哪吒》,很多细节都没表现出来。
壬午本确实比通行版骨感很多,也有一些自相矛盾之处,比如虎牢关三英战吕布,这段描写明显是丢字了:“八路诸侯见张飞渐渐枪法散乱,吕布越添精神。张飞性起,大喊一声。(本文黑体字均出自壬午本)”
张飞大喊一声是战斗力飙升,还是呼叫关羽助战,壬午本都没写,却写了张飞与吕布在小沛“酣战一百余合,未见胜负”。
壬午本虽然有很多疏漏,但是跟通行版(以毛批本为蓝本的多个版本基本一致)对照,也不是一无是处,比如通行版留下的三个谜题,在壬午本中都能找到答案。
我们看通行版中的穰山之战,就会觉得赵云的武功跟许褚徐晃差不多,但胆量却有些问题:赵子龙一身是胆,为何许褚再次挑战,他却消极避战?
赵云单挑许褚,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关羽张飞两路夹攻,曹军大败,接下来赵云和张飞轮番去曹操大寨前挑战,曹军无一人迎战,看起来是被打怕了。
曹营诸将当然不是怕了张飞赵云,而是曹操另有安排:夏侯惇去汝南打刘辟,要端刘备的大本营;夏侯渊截杀龚都,要断刘备的后勤补给。
关羽去救刘辟,张飞去救龚都,结果二人双双被围。关张二人离开后,许褚又来劲儿了:“忽报寨外许褚搦战,玄德不敢出战。”
刘备不敢出战,是不是赵云不敢出战?这个问题细琢磨起来,确实很影响赵云形象,而通行本又没有给出明确说法,这就不能不让人对赵云的武功和胆量产生怀疑了。
在穰山之战前,赵云除了战平文丑、枪挑裴元绍、击败周仓之外,好像并没有太惊艳的表现,人们怀疑他的武功跟许褚持平或在许褚之下,也情有可原,甚至刘备也是这样想的。
不管怎么说,面对许褚的挑战,赵云不主动请战都是说不通的,直到我们细看壬午本,才发现不是赵云不战,而是刘备另有打算:“赵云欲出,玄德曰:‘不可出敌。存下气力,今夜弃寨,望穰山而走。’子龙拒住不出。”
这就能解释赵云为什么不迎战许褚了:不是赵云不敢打,而是刘备不让打。
赵云不惧许褚,后来还一枪秒掉了曾与许褚打成平手的高览——赵云秒杀高览,两个版本描述一致,高览战平许褚,两个版本也均有描述,只不过文字有些微小差异。
通行版描述:“操怒,使张辽出战,张邰跃马来迎。二将斗了四五十合,不分胜负。曹操见了,暗暗称奇。许褚挥刀纵马,直出助战,高览挺枪接住。四员将捉对儿厮杀。”
壬午本描述:“操怒,使张辽出马,张邰来迎。二将于阵前斗到四五十合,不分胜败,曹操暗暗称奇。许褚忿怒挥刀,纵马直出,高览挺枪来迎。四员将未见输赢。”
高览武功不在许褚之下,被赵云一枪秒掉属于猝不及防,在赵云出现前,刘备是准备跟高览单挑的,于是第二个问题也就出现了:准备亲自挥舞双股剑迎战手使大刀、三刀砍死刘辟的高览,刘备的武功有多高?
高览战许褚用枪,杀龚都用刀,这可能是罗贯中写忘了——高览属于过场人物,所以没注意他的兵器。
壬午本中的刘备,在三英战吕布时发挥了重要作用,在穰山之战中也不仅仅是准备单挑高览,而是跟于禁打了一场并且没输:“赵云挺枪跃马,杀开走路。玄德掣双股剑后随。鏖战之间,张辽忽至,与赵云相战。背后于禁赶到,玄德助战。肋落中,李典又到。玄德见势危,落荒便走。”
“肋落”是什么意思笔者一直没有弄清楚,这段话的大致意思应该是李典从旁侧击,刘备打一个于禁没问题,但是加上李典就不行了,只好拨马就走。
壬午本这段描述是比较靠谱的:刘备这辈子,一直被追赶,却从未被追上,即使陷入重围,也能杀开一条血路,要是真没有两把刷子,早就被小兵干掉了。
刘备的双股剑能抗住吕布的方天画戟,说明他的武功即使不及许褚典韦徐晃,打于禁乐进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刘备打乐进可能没有问题,但是乐进和张飞那一战却出了问题,通行版是这样写的:“飞奋力杀退夏侯渊,迤逦赶去,却被乐进引军围住。云长路逢败军,寻踪而去,杀退乐进,与飞同回见玄德。”
这时候问题就出来了:夏侯渊可能是在跟侄女婿打仗的时候放了水,可是一个小小的乐进,怎能把张飞困住?
再看壬午本,就找到了答案——当时乐进是有帮手的:“原来张飞比及去救龚都,龚都已被夏侯渊所杀。飞与龚都去报仇,杀散夏侯渊,迤逦赶去,却被乐进、徐晃拦住。云长路逢败军,寻踪而去,杀退乐进、徐晃,与飞同回见玄德。”
乐进在曹营也算准一流、强二流高手,他自然打不过张飞,但是加上一个一流高手徐晃,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乐进是曹操的老班底,一向肯为曹操拼命,徐晃惯会捡便宜,眼见张飞势单力孤,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立功的机会。
乐进徐晃能缠住张飞,这是合情合理的,关羽一来,乐进徐晃撤围而去也是正常的,唯一不正常的就是夏侯渊没有掉过头来再战张飞,不知道回去之后曹操会不会问责。
壬午本虽然不够精彩,但是很多地方都合情合理,读者诸君将这个版本与通行版对照,会找到很多问题的答案,比如咱们今天说的穰山之战中“赵云为何不敢迎战许褚”、“刘备为何敢战高览”、“张飞为何会被乐进围住”,细看壬午本就会发现其中缘由。
不管以哪个版本为依据,刘备都不是战五渣,他百战余生却毫发无伤,更没有被困被俘,就是最好的明证,这也给读者诸君留下了最后的问题:赵云与许褚不死不休,刘备与高览捉对厮杀,多少回合能分出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