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曾业 刘彦君 摄影报道
2024年，四川警方侦破一起特大非法捕猎、贩卖野生猕猴案，涉案猕猴1104只，涉案价值1.36亿元，32名犯罪嫌疑人被追责。封面新闻曾对该案进行报道，引发网友持续关注。
前不久，有网友发文质疑，认为涉嫌“洗白”野生猕猴身份的养殖场“应该站在被告席”。日前，封面新闻记者深入重庆市城口县，找到涉事养殖场进行实地探访。养殖场员工称，他们事前并不知情，目前该养殖场虽在正常运营，但已有大约半年时间未再销售猕猴。
无人机俯瞰位于坪坝河左岸的涉事养殖场。曾业 摄
网友质疑：养殖场为何未被追责？
在四川猕猴案中，野生猕猴被“洗白”身份后转移到重庆城口一家合法养殖场，与其他合法的实验猴混养，再披上合法外衣出售。
对此，甘肃一名网友发文称，无论是科研院所还是医药机构，都必须从有实验动物生产资质的单位购买实验猴，且买卖双方都必须合法。该网友分析称，相关部门在监管过程中，对养殖场内动物的实际来源、养殖繁育情况以及销售去向等，缺乏有效且细致的监督管理，导致“洗白”身份的野生动物非法买卖，背后隐藏的风险值得警惕。
“猕猴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个人不能饲养、买卖，而单位饲养、买卖，必须获得林业、科技等相关部门许可并取得相关证件，如野生动物经营利用许可证、实验动物生产证等。”陕西一名网友分析称，四川猕猴案中，养殖场对野生猕猴进行售卖，如果不以单位的名义实施，是卖不出去的。因此，赖某伟任职的养殖场“应该站在被告席”，理应被追究法律责任。
“非法收购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野生猕猴，是危害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犯罪。”陕西网友提到，根据我国《刑法》相关规定，若涉“单位犯罪”，则需对涉事单位及直接责任人实施“双罚”。然而，在四川猕猴案中，仅赖某伟等自然人被起诉，其任职的养殖场却未被追责——这名网友还对比广西食蟹猴走私案（涉事企业被起诉），质疑存在追责遗漏。
实地探访：养殖场负责人已变更
日前，经过一番打探，封面新闻记者在重庆市城口县坪坝镇辖区内，找到了涉事的养殖场——这家养殖场位于坪坝河左岸，与347国道隔河相望，下游紧邻坪坝镇场镇，上游与当地村民口中的“戴家湾”相邻。整个养殖场被围墙围住，场内不时传出猕猴吵闹的声音。
养殖场内圈养的猕猴。曾业 摄
“10多年前，这里就有人养猴子了，以前我们还进去看过猴子。最近两年，老板修了围墙，平时是把大门锁了的，不让外人进，比原来管得严多了。里面的员工也不跟外人接触，听说大多数都是外省来的，我们都没打过交道。”养殖场附近的村民称，两年前，新厂区按3000元一亩的价格征用了不少土地，改扩建之后，养殖场变成了新旧两个紧邻的厂区。
“我们是合法的实验用猴养殖场，有严格的规章制度，运营也很规范。”场内工作人员称，四川猕猴案中，涉案的赖某伟的确曾是这家养殖场的负责人，但养殖场并未直接参与非法猎捕、销售野生猕猴，不存在违法违规行为，相关部门也调查核实过，所以仍在正常运营。
围墙内新建的A区07号猕猴养殖圈舍。曾业 摄
封面新闻记者查询公开资料得知，四川猕猴案中的犯罪嫌疑人赖某伟，早在2008年就开办猕猴养殖场。案发前，赖某伟一直是城口县庆伟猕猴养殖场的法定代表人。2022年9月，城口县庆伟猕猴养殖场被注销，单位名称变更为齐鲁致远生物科技（重庆）有限公司，赖某伟成为新单位的股东，是受益所有人和实际控制人，其持股比例为32%，认缴出资额为2400万元。2025年1月，新单位的负责人已由赖某伟变更为朱某某。
张贴在养殖场门口的宣传资料显示，这家养殖场隶属于齐鲁致远生物科技（重庆）有限公司——成立于2022年3月25日，属于重庆市城口县的招商引资企业，由山东鲁商集团、重庆安信诚基金与城口县本地合作方共同成立，注册资金7500万元。
员工说法：案发前都被蒙在鼓里
“案发前，养殖场的员工接近20人，现在已不到10人。”养殖场工作人员称，四川猕猴案备受关注，案发后，重庆市、城口县相关部门已多次前来检查工作，山东方面的投资方也提出了更严的要求。“例如，为了保证养殖猕猴健康，除特殊情况外，所有员工不允许离开养殖场，生活、工作都要严格按照规章制度来。”
“我们原来的老板姓赖，老家是四川万源的，他出事之前，几乎所有员工都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事。除了合法猎捕、养殖和繁育的猕猴，其他猕猴从哪里来，要卖到哪里去，员工不敢多问，也没有人打听过。”养殖场工作人员解释称，直到2024年，四川的警察到养殖场调查后，他们才知道养殖场内有些猕猴是赖某通过非法渠道购买的。
涉事养殖场大门紧闭。曾业 摄
野生猕猴和人工繁育的猕猴，为何养殖场的员工分辨不出来？对于记者提出的疑问，养殖场工作人员进行了解释。“取得政府许可后，养殖场可以用合法的手段从野外猎捕野生猕猴，也可以从其他合法养殖场购买，员工不负责溯源，只负责养殖和繁育。”该工作人员称，合法猎捕的野生猕猴，本身就是养殖场的猕猴来源之一，普通员工没办法分辨。
企业公开资料显示，该养殖场系“重庆实验动物养殖及非人灵长类动物实验研究GLP项目”的组成部分，规划总占地30余亩。项目一期新建实验动物养殖圈舍208间，于2022年6月开工，2022年12月竣工，可容纳超3000只实验动物（猕猴-恒河猴），计划用3到5年时间，将实验动物规模扩大到5000只以上、年销量可达1500只。
“目前，养殖场已具备容纳猕猴3000只以上的产能，但实际养殖的猕猴总数只有1000多只。”养殖场工作人员称，2024年以来，实验猴的市场价格波动特别大，几乎“腰斩”，单只猕猴的价格从原来的13万元左右降到不足7万元。加之受四川猕猴案影响，该养殖场内合法养殖的猕猴，已有大约半年时间没有出售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