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断裂的玉佩躺在雪地里时,我仿佛听见整个王朝的骨骼在冰层下碎裂。萧景琰的指尖最后一次拂过玉佩上的缠枝纹,霜雪就漫上了他的睫毛——原来帝王之爱,终究是金銮殿檐角一滴永远落不尽的冷雨,悬在琉璃瓦上千年不化,坠入尘土时却摔得粉身碎骨。

他曾在梅影婆娑的月夜,用剑锋挑开沈清欢鬓角的碎发。那时少年眼中有星子坠落的轨迹,有春风撞碎宫墙的莽撞,有将万里江山裁作嫁衣的天真。可龙椅扶手上的螭首咬住了他的掌纹,御案上的奏折蚕食了他眼里的光,直到某夜朱笔落下的刹那,他忽然分不清批阅的是军机要务,还是亲手为爱情写下的悼词。



沈清欢总在合欢花开的时节咳血。那些细碎的花瓣沾在她苍白的唇上,像极了当年大婚时被喜烛燎燃的盖头灰烬。她曾把萧景琰送的银簪插进叛臣咽喉,温热的血顺着凤仙花染就的指甲蜿蜒而下,恍惚间竟分不清杀人的是她,还是吃人的深宫。当她在冷宫点燃那盏长信灯时,火焰吞噬的不仅是褪色的婚书,更是那个在梅树下接住落花的小姑娘。

御花园的并蒂莲死了三年,池水却愈发红得妖异。宫人们说那是废妃们的胭脂泪,老太监却说那是权力碾碎真心时渗出的血珠。萧景琰临终前攥着半块残玉,忽然想起登基那日,沈清欢凤冠上的东珠映着朝阳,璀璨得让他误以为那是永不西沉的太阳。如今才懂,那些滚落在龙袍上的泪,那些湮灭在更漏里的笑,原是他亲手掐灭的星辰。



新帝登基的礼炮响起时,一只枯蝶跌落在太庙的汉白玉阶上。史官正在书写"帝后情深,同葬皇陵"的春秋笔法,却不知棺椁里交缠的白骨间,隔着一道永远跨不过的忘川。那些被玉玺压碎的山盟,被凤诏焚毁的私语,化作紫禁城上盘旋不去的鸦群,年年衔着褪色的相思,投向宫墙外无边的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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