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的长安城飘着细雨,镇国寺檐角的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身着大红嫁衣的宋婉月跪在佛前,金丝绣成的并蒂莲在烛火中泛着冷光,她将手中合欢扇攥得骨节发白——这场仓促的婚约,本是她与萧慎行赌气的筹码。
三日前边关飞马传来捷报时,宋婉月正将嫁衣上的珍珠一颗颗扯落。她犹记得半月前萧慎行策马离京的背影,银甲在夕阳下淬出寒芒,却不肯回头看她一眼。宫人们都在传,驸马躲进镇国寺避战,连她遣去送平安符的侍女都被拦在禅房外。
"公主真要嫁给裴家公子?"贴身侍女的声音发颤,"万一驸马......"
"他若在乎,自会破门而出。"宋婉月咬碎唇上胭脂,看着镜中凤冠霞帔的自己,恍惚想起六岁那年,萧慎行在御花园替她挡下毒蛇的惊险。那时的少年眉目如画,掌心被蛇牙刺穿却笑着说:"殿下千金之躯,慎行万死难辞。"
喜轿行至朱雀大街时,震天的哭嚎突然撕裂了喜乐。浑身是血的斥候撞开仪仗,染血的战报滚落在宋婉月脚边:"驸马......萧将军率三百轻骑断后,身中二十七箭......"猩红的字迹在锦帛上洇开,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血痕,像极了她绣给萧慎行的荷包上那枝断折的红梅。
佛堂供着的玄铁铠甲突然轰然坠地,藏在暗格里的书信如雪片纷飞。宋婉月颤抖着捡起泛黄的信笺,每封都是萧慎行的笔迹:"今日又退敌三十里,待山河无恙,定携殿下看尽长安花。"最后一封墨迹未干:"若臣战死,请殿下忘了我这个懦夫。"
雨丝混着泪水打湿婚书,宋婉月发疯般扯下满头珠翠。裴家公子递来的合卺酒被她摔得粉碎,琉璃碎片映出她猩红的双眼——那些捷报上赫然写着副将裴远的名字,而真正以血肉筑起防线的萧慎行,连尸骨都埋在羌人的铁蹄之下。
子夜时分,公主府的地牢传来凄厉的惨叫。宋婉月握着萧慎行留下的青霜剑,剑锋滴落的血珠与嫁衣融为一体。裴远蜷缩在刑架下,胸口插着三支刻有"萧"字的断箭:"公主饶命!是兵部逼我冒领军功......"
"你也配提他的名字?"宋婉月将染血的战报掷在叛徒脸上,转身时听见利刃穿透心脏的闷响。刑窗外飘进几片梨花,恰似那年萧慎行凯旋时,她在城头撒下的万朵飞雪。
黎明破晓时,朱雀门前竖起二十七面染血战旗。素衣散发的公主捧着银盔拾级而上,身后八百玄甲军齐声高呼:"恭迎萧将军英灵归京!"晨光穿透云层,照在盔甲内衬那方褪色的平安符上,符纸背面斑驳的字迹终于得见天日:"愿与殿下,岁岁常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