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讲座现场
封面新闻记者 徐语杨
“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自大诗人李白《峨眉山月歌》起,峨眉、平羌一直是古代诗歌史上独有的文学意象。平羌是古地名,在今四川峨眉、青神一带。平羌江也即青衣江,是岷江经过青神县至乐山市的这段江水。陆游在乐山任职期间,多次往返于平羌江上,在这里留下了不少诗篇。
3月22日下午,阿来“陆游蜀中诗讲”第十二讲在阿来书房开讲。以《淡烟疏雨平羌路》为题,阿来带领观众将思绪化为小船,跟随陆游的足迹,游平羌江水,读古诗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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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172年,陆游离开南郑抗金前线,入蜀为官。他先后在蜀州、嘉州、荣州等地任职,在蜀地频繁调动。今天的讲座正是围绕陆游从嘉州卸任,重返蜀州的路途见闻讲起。
1174年的春天,或许正和最近四川的天气类似,乍暖还寒,也犹如陆游的心情。此前,他从蜀州通判调任嘉州代理刺史,属于升迁,或许还有回京的机会。但仅仅在嘉州工作几个月,陆游便又被通知调回蜀州,继续担任通判一职,这让他的心情十分复杂。今天讲座中的三首陆游诗,也集中体现了他这种“乍暖还寒”的心情。
阿来从陆游的《离嘉州宿平羌》讲起,阐述了陆游在刚刚离开嘉州,经由平羌江水返回蜀州的心情。他一身轻松,仅背着小小的行囊,留下嘉州旧宅的萧然。知道自己可能以后再也无法回到嘉州,留下“淡烟疏雨平羌路,便恐从今入梦魂”的思念。
在第二首诗《玻璃江》中,陆游继续行船,来到了峨眉。水上行舟,他感叹时间流逝,知音难寻,一腔热血报国无门。阿来着重细读了诗中的几个典故,从天上星辰讲到人间地理。例如“妾心先到峨嵋阴”中的“峨嵋阴”,古代中国地理山北水南为阴;又如“纵有绿绮谁知音”中提到的“绿绮琴”,也与四川名人司马相如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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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来提到,玻璃江不是陆游的“发明”,苏轼写这一段地理时首次用了这个称呼,来形容这一段江水像玻璃一样清澈。阿来拓展讲解了苏轼《送杨孟容》一诗,其中就有“相望六十里,共饮玻璃江”一句。而更早之前,李白名篇《峨眉山月歌》也正是写的这一片土地。阿来更补充道,李白诗中所写“夜发清溪向三峡”指的应当是平羌小三峡,又称嘉州小三峡,由平羌江上犁头峡、背峨峡、平羌峡连贯而成。
随江水继续前行,陆游又写了《平羌道中望峨眉山慨然有作》,描写峨眉山水的壮丽与自己心中的幽然。阿来提到,西方哲学与东方哲学曾同时强调自然风景与人内心情感的相通之处。秀丽而伟大的风光唤醒内心的庄严和情感,我们把这种活动叫做审美。而在中国,也有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诗歌的意义,就是从自然走向审美,又从审美升华为哲学。
阿来认为,陆游从嘉州卸任返回蜀州的一路见闻,并非简单的行游之作,而是通过诗人之眼,看江、看山,看到江山背后的历史,以及以古观今,发现人文地理的演变。而更重要的是,诗歌让历史有了细节、血肉和情感。当下的陆游是“双重的失落”,不仅失地未收,在仕途上也举步维艰。从这三首诗中,我们看到他隐忍的情感和作为士大夫的风度。
“哪怕再失落,他也没有跳江跳河,没有哭爹喊娘。他还在审美,还在欣赏美丽的风景。古人说发乎情止乎礼,今天我们老说道德失序,从陆游的这些诗中,我们也能学习到一种风度。”阿来说。
(图据阿来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