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手解开了他脖子上的锁链说:今后,你自由了!
我们一起在边关的泥水里滚打,在广袤的草场上追逐。
我们一起在塞北的寒夜里冲锋陷阵,又在森严的宫禁里抬首看星。
国破之日,我将兵符血诏交托于他,让他往边关求援。
等来的却是他一身金甲,带着突厥骑兵大破宫门。
1.
公主殿下,降了吧。
完颜清站在坚硬的兽首盾牌后方,目光冷凉的看着我。
不降,吾乃大雍皇女,宁死不降。我破溃的虎口握着早已失去战斗力的断剑。
我的身后是尸山血海,眼前是身首异处的父兄。
大雍王师的亲兵中,我是唯一的活人了。
我若不降,大雍就不算亡国。
完颜清闻言轻轻拍了拍手掌,说:带上来吧。
只听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后宫之中,以皇后为首的宫妃女眷被押了过来。
突厥人特有的弯刀架在她们纤弱的脖颈上。
完颜清又问我:公主殿下,你降是不降?
我目光一眦,握着断剑的手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
皇后不是我的生母,却一直对我视如己出,我每每惹恼父皇,都是她将我护在身后。
淑贵妃最看不惯我成日里喊打喊杀,却依旧会在我每次出征前替我一片一片的修补战甲。
大姐姐教我习字背书,我总是气得她满脸通红。
她高高的扬起戒尺,永远落得比掸土还轻。
三姐姐最娇惯我,我做不出的功课都是她悄悄替我。
太子妃嫂嫂和我一样喜欢弓马骑射。
每每结伴偷跑出宫,太子哥哥从来都拿我们没辙。
刀架在这群人脖子上,锋利的刀刃已经划破了她们颈间的皮肉。
我坚定的眼神在对亲眷的依赖中慢慢动摇。
突然,跪在最前方的母后挺直了身子,慈爱的向我摇头:小九,我们不降。
最爱美的淑妃娘娘也理了理髻上的海棠:小九,我们不降。
大姐三姐诀别的看我一眼,嫂嫂也松开了一直护在怀中的小女儿。
她们异口同声,喊得决绝又悲壮:小九!我们不降!
紧接着,她们毫不犹豫的撞向了抵住她们脖颈的弯刀。
滚烫的鲜血喷到天上,又如秋雨一般洒落大地。
不要!!!我绝望的大喊,双膝颓废的软在了地上,不断的用头撞击地面试图减轻痛苦。
半晌,我被一阵哭声惊得抬头。
满宫女眷的尸骨未凉,突厥人的弯刀又架在了嫂嫂身边的幼子脖子上。
年仅两岁的小宁儿吓得哇哇大哭。
完颜清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波澜不惊:公主殿下,你降是不降?
我迟疑的张口,还没来得及发声,沾满鲜血的弯刀便高高的扬了起来。
我甚至顾不得起身,膝行几步爬到了宁儿身边死死的将她护住。
降!我降!
来不及收力的弯刀削散了我的发髻,黑丝倾泻如瀑,遮上了我恨怨至深的双眸。
完颜清的嘴角向上勾起:既然如此,那便烙印吧。
第2章
烙印。
便是烙奴印。
凡亡国之人,溃军之将皆要被胜者一方烙上奴印,以示臣服。
十二年前,我便是在战俘营中救下了即将被烙印的完颜清。
我解开他脖子上的锁链,对他说: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
那时的完颜清生得又瘦又小。
总低着头,完整的话也说不了几句。
但是他很粘我,我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我笑他,说他是个小尾巴。
他也笑,结结巴巴别别扭扭的说:我……我给公主……当一辈子……小尾巴。
我的奴印是完颜清亲自烙的。
为了听见我和其他奴隶一样凄厉的惨叫,他反反复复的烙了九次。
直烙到那处皮肉焦烂见骨,连四周的皮肤都挛缩起来。
我还是不曾让他如愿。
随着最后一次白烟升起,我咧着咬烂的嘴唇朝他笑:小尾巴,你又输了。
完颜清始终如静水无波的眉目罕见的微微簇起,转头便命人用盐水泼了我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