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1月，我陪家人去拔智齿，拍CT、麻醉加上手术费，前前后后差不多花了2000块钱。当时我就想到一个比喻：种一颗好牙，价格不亚于一辆高配版的BBA。既然看牙这么贵，那牙医这个职业到底多赚钱呢？
2022年3月，一家叫瑞尔集团的口腔机构在香港上市。招股说明书显示，从2019年到2021年，公司全职牙医的平均年收入分别为137.67万元、128.79万元和187.48万元。三年算下来，平均年收入151.31万元。
考虑到单个公司代表性不足，我们再看另一家口腔医疗上市公司通策医疗。根据通策医疗的财报，2020年牙医的平均年薪在46万元左右。丁香园调查了全国190家公立医院的医生薪酬，发现公立医院的口腔医生平均年薪为20.42万元。
虽然比私立医院少很多，但比国家统计局公布的2021年平均工资最高的三个行业——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的平均年薪20.15万元，还是高出一点。可以说，牙医基本是全国工资最高的职业之一。
牙医高收入现象不止在中国存在。根据美国劳工部2021年5月统计数据，美国牙医的年薪中位数是16.32万美元，折合人民币110万元，而美国所有职业平均年收入的中位数是4.58万美元，牙医的中位数是它的3.57倍。
那么，牙医为什么这么赚钱呢？
国外情况暂且不说，就中国牙医而言，大众认知、民营资本扎堆、收费混乱、职业门槛低，都是牙医收入高的原因。
首先是大众对牙齿健康的认知。我们常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不是病”这三个字，代表了大众过去的态度。在大家收入不高的时候，牙病往往不被重视，觉得疼忍忍就过去了，又不影响干活。
所以，只有经济发展了，生活水平提高了，口腔健康才慢慢被重视起来。愿意在牙齿上花钱的人，收入基本都不会太差。这一点从就诊人数和口腔资源的城乡分布就能看出来。
根据招商证券研报，2019年，我国口腔疾病患者达到7亿，但接受治疗人次只有3.05亿。按每个人就诊两次算，就诊患者的比例只有22%，也就是说，每10个口腔患者中，大概有8个人不会去治疗。
根据《中国卫生健康统计年鉴》，截至2019年底，中国的口腔专科医院有75%都在城市，只有25%在农村。截至2021年底，我国口腔职业医师的分布，有54%在东部地区，中部和西部地区分别只占24%和22%。
我国口腔科门诊人次最多的省份，依次是广东、浙江、山东、四川、北京，都是经济比较好的省市。比如浙江和安徽，都是人口6000多万的省份，但浙江全年口腔科就诊1265万人次，安徽却只有419万人次，差距超过3倍。
在农村，很多农民看牙都是赶集时顺便补牙拔牙。牙医小摊和卖农产品、卖老鼠药的小摊混在一起，摆在集市马路两边。那些所谓的牙医，既不是专业出身，很多也没有职业资格。所以，还是得经济条件好了，才会重视口腔和牙齿健康。
面对愿意为牙齿付费、经济条件好、支付能力强的消费群体，民营资本扎堆就成了牙医高收入的直接原因。根据《中国卫生健康统计年鉴》，截至2019年底，我国885家口腔专科医院中，只有180家是公立的，82%都是私营医院。
私营医院本质上是企业，首要目的是盈利，收费自然就高。比如开头提到的那家牙医年薪百万的瑞尔集团，2021年平均客单价为1105.5元，只要去看一次牙，平均没个上千块就出不来。
除了大集团牙科，小诊所利润也不错。根据国海证券研究数据，一个有2到4名牙医、面积450到500平方米的小诊所，算上房租、装修、医疗设备、储备期、医护人员工资、宣传启动费等前期总投入，大概在300到600万元，3到4年能够回本。
以最小投入300万元、三年回本时间计算，一个诊所每年净利润可达100万元。假如4名牙医分，每人除了领工资，年底还能分25万。工资高、利润高，这就是为什么很多牙医选择自己开诊所，民营机构也越来越多的原因。
民营资本之所以能扎堆，除了能赚钱，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做牙医不仅风险小，而且门槛并不高。根据《中国卫生健康统计年鉴》，截至2021年底，我国31.1万职业口腔医师中，学历是硕士及以上的只占10%，本科生占比35%，大专及以下比例超过一半，达到了55%。
可见大部分口腔医生都是专科生。三甲医院医生基本都需要博士学历，而民营机构为了降低用人成本，自然只要能干活就行，学历不会成为第一考虑因素。
比如，根据口腔医疗上市公司通策医疗的2021年年报，医疗人员占全体员工的70%，但全体员工中有硕博学历的只占10%，本科占35%，专科及以下占到了55%。在专科院校的专业中，有一门专业叫口腔医学，学了这个，毕业后通过考试就能做牙医。牙医的低进入门槛，自然为民营资本打开了扩张大门。
由于民营资本比例高，再加上缺乏统一的定价体系，口腔医疗价格越来越高，尤其是牙齿种植和正畸两项业务，堪称口腔医院的两大“金矿”。
根据前瞻研究院统计数据，欧美进口的种植体出厂价1600到3000元/颗，口腔医院卖给患者的价格可以高达1到2万元。日韩种植体出厂价格500到800元的，卖给患者价格为5000到1万元，直接在后面加了个0。国产种植体出厂价400到500元的，要卖4000到8000元。而这还不是患者最终要支付的价格。
平安证券研报显示，种植体只占种植牙费用的40%。此外，还有16%的修复材料、12%的牙冠费用、7%的基台费用以及25%的诊疗费用。
算下来，一颗出厂价1600元的进口种植体，种好需要1.6万元；即使出厂价400元的国产种植体，种好也要1万元。有口腔医生说过，最贵的种植体8万元1颗，按正常人28颗牙算，种一口牙需要花费224万元，堪称“吊打”百万级的BBA。
除了种牙，正畸也就是牙齿矫正，价格也相当高。我问过身边一个同事，他家孩子做正畸，戴牙套两年，总共花费2.5万元左右，这还是普通牙套的价格，新牙套更贵。根据正畸医疗公司时代天使招股说明书，出厂价为7600元、9600元的牙套，对应的建议零售价分别为3.2万元、4万元，并且除了牙套，患者还要支付不少其他费用。
而且牙科很多项目都没法报销。拔牙、牙周炎、牙龈炎等牙病的费用可以报销，但是像种植牙、牙齿矫正这些烧钱项目，基本上还不能报销。补牙虽然可以报销材料费和治疗费，但如果用进口材料也不在报销范围之内。
根据全国口腔流行病学调查，牙科的自费患者比例在80%左右。所以，牙医的高收入归根到底，还是建立在消费群体强大的支付能力之上。
由于患者多、收入高，很多公立医院的口腔医生也宁愿从医院辞职，自己开诊所或是去民营机构工作，毕竟公立医院口腔医生平均年薪约20万，跟民营机构四五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年薪差距不小。
不过，最近民营口腔机构可能不太开心。一来种牙开始逐渐纳入医保，部分消费者会从民营机构流向公立医院。二来，国家为了降低患者成本，避免中间商赚差价，开始大量采购种植体。
这相当于国家出面大量采购，并要求供应商降低单价。在产品合格的情况下，谁家产品便宜就采购谁。最近四川省的采购价已经初步出炉，种植体平均降价55%，有的产品从5000元降到了1850元。
更值得高兴的是，政府采购价是多少，卖给患者价格就是多少，避免了暴利的中间商，这样的举措也会在价格上形成打压，最终带动民营机构降低价格。
总体看来，牙医还是个非常不错的职业，市场前景广阔，需求越来越大。既能读完博士去公立医院，在体制内旱涝保收，也能专科毕业去民营机构。要是不想打工，还可以自己开诊所，风险不大，工作不累，收入天花板还高。而作为消费者的我，只好早晚刷牙，希望能躲开牙医的“一刀”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