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骨文中的“蛇”,是典型的象形文字,保留了三角形的蛇头与蜿蜒的蛇身。和全球各地许多早期文明一样,华夏文明从初始阶段,就把蛇看作是一种具有神力的动物,加以崇拜。这也是蛇能从众多动物“候选者”中脱颖而出,最终入选十二生肖的主要原因:实际上,在咱们刚才提到过的全球三大动物纪年体系中,蛇,都榜上有名。在上古时代的中国,对于蛇的崇拜,从中原,一直绵延到今天我国的西南以及东南沿海地区,例如福建省南平市樟湖镇,一直保留着举办传统祭典“蛇王节”的习俗。

“蛇”在古代华夏文明中的尊贵地位,还体现在我国早期宗教中的神灵形象上。无论是女娲伏羲等神灵,甚至传说中华夏民族的先祖三皇五帝,他们的形象几乎都是人首蛇身。这种设定,源自古老的图腾崇拜:人类的祖先,在观察到蛇具有冬眠以及蜕皮的习性后,就认为,蛇是一种拥有起死回生,永葆青春能力的神奇动物,进而对其进行祭祀和崇拜,目的是希望拥有蛇的神奇能力,对抗大自然中各类不期而至的灾难。例如南美圭亚那原住民中,就有一个神话,说创世之神前往人间访问,但人类居然起了犯上之心,想要弑神,以夺取他的超凡神力,于是创世之神大怒,把原本想赐给人类的永生能力,转而赐给了蛇,蛇自此只要通过蜕皮,就能青春永驻。而在17世纪的日本,民间也有流言,传说丰臣秀吉之所以宠爱侧室淀姬,不但是因为淀姬为秀吉生下了儿子秀赖,更是因为淀姬跟随妖僧日曜修炼秘法,用妖蛇的血肉逐渐替换了自己的躯体,从而能够保持容颜不老。

另外,蛇,还预示着卓越的生育,繁衍后代的能力。比如,《诗经·小雅》中有一首诗,叫“斯干”,主题是歌颂周天子或贵族新落成的宫殿。里面有一句:“吉梦维何?维熊维罴,维虺维蛇。”意思是,新宫殿落成后,主人在其中就寝,梦到了健硕的熊与矫健灵活的蛇,神官在占卜后说,这是主人将生儿育女的吉兆。

当然,随着华夏文明整体的发展,我们先祖的自然知识与科学技术水平持续提高,让他们对于人类自身的信心,持续增强,这反映在宗教信仰与神话上,就表现为神灵与先祖在形象上慢慢摆脱了动物元素,而各类有神力的动物,也变成了人类可以驾驭,降服的对象,蛇也不例外。



我国民间神话传说的大IP,白蛇传,它的原型最初出现在唐代,但故事情节和浪漫邂逅的爱情毫无关系,讲的就是一条巨大的蛇妖,试图引发洪水淹没整个洛阳,最终朝廷请来了一位法力高明的印度高僧,才将其降服;到了宋代,这个故事又变成了杭州少年奚某,于西湖岸边遇到了白蛇妖幻化的女子,于是被哄骗到蛇妖的洞府里,差点被吃掉;最终,还是捉妖师出手,把蛇妖镇在西湖边的石塔底下。而今天我们熟悉的那些浪漫感人的情节,比如白蛇水漫金山、勇盗仙草、断桥相会,则是迟至明朝,才陆续出现,最终被冯梦龙集结在一起,形成了“白娘子永镇雷峰塔”,收录在《醒世恒言》里。

如果我们仔细推敲下白蛇传说的演变,就会发现,蛇的作用,是从能够带来巨大灾变的妖怪,慢慢变成了拥有人类情感,能够与人类平等和谐共生的异类生物。故事固然走向了浪漫美好,但人与神兽,或者妖兽之间的地位差异,也逐渐消失了。

由于十二生肖中,唯一的虚构性动物“龙”,它的早期形象也脱胎于蛇,所以蛇,往往也被称为“小龙”,在生肖排序中,紧紧跟着老大哥“龙”。在中国古代民间传说中,如果蛇能够持续修炼,就能不断演化为威力更大,寿命更长的灵兽,比如蟒、蛟,最终变成腾云驾雾、翱翔天际的龙,这就是所谓的“百年化蟒,千年化蛟,万年化龙”;而当蛇变化成类似龙的蛟时,就能栖息于水泽之中,拥有富丽堂皇的宫殿,以及珍贵的宝物,比如珍珠和被称为“鲛绡”的珍贵纺织品。

前面说过,十二生肖在形成后,逐渐传入海外,再加上蛇这种动物在全球各地人类聚集地几乎都有分布,所以,在古代中国周边各民族和国家中,都形成了内容主题相近的神话故事。

比如,《今昔物语》里的日本古代民间传说:说有一个贫穷善良但虔诚的年轻小伙子,坚持每月前往寺院拜佛,有一天在拜佛的路上,见到猎人捕捉到一条小蛇,年轻人怜悯小蛇,就脱下身上仅有的外套,换回小蛇,把它放入池塘。不多时,就有一个年轻美丽,衣着华丽的女孩出现,声称年轻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希望他跟着自己去见父母。于是,年轻人被女孩领到水边,按照叮嘱闭上双眼,然后发现自己来到了水下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宫殿的主人表示自己是当地龙王,年轻人搭救的小蛇就是自己私自去人间玩耍的女儿。为了报恩,龙王给了年轻人一个会自我分裂复制的金元宝,从此,年轻人终生富裕悠闲,逍遥快活。

这个故事的雏形,也曾出现在东晋高僧法显翻译的印度佛教经典《僧祗律》里,值得注意的是,在印度梵文中,无论龙还是蛇,特别是眼镜蛇都被称为“那迦”(naga),这也从侧面证明了龙蛇崇拜的一体性,以及十二生肖崇拜在华夏文明核心区诞生后,影响力逐渐辐射到亚洲各个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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