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不用在工作和育儿间做单选题了！”3月3日一早，家住南京秦淮区的李女士将两岁的儿子送往家附近不到一公里的南京市第一幼儿园托班部内，而后安心去上班。家门口就能安心托管，这样的幼儿园越来越多。目前，全省已有两千五百余所幼儿园面向2-3岁幼儿提供托位数9万余个。
在近日发布的《教育强国建设规划纲要（2024－2035年）》中指出，支持有条件的幼儿园招收2至3岁幼儿。2月20日，省政府办公厅印发《江苏省关于加快完善生育支持政策体系推动建设生育友好型社会的若干措施》中提到，统筹配置育幼服务资源，支持幼儿园资源向下延伸，为2-3岁幼儿提供托育服务。0-6岁儿童保育教育的完整拼图，如何拼接？
缓解双职工带娃“燃眉之急”，各地托幼一体化进程加速
“平时上班太忙，孩子太小没人带。”春节前，南京市民刘芹就开始犯愁：自己是双职工家庭，父母年后要回老家，2岁的孩子谁来照顾？后来，她了解到周边一家幼儿园新开设了托育服务，顺利将孩子送入园，解决了后顾之忧。
一头赡养父母，一头照顾幼儿，双职工家庭沉重的“两头忙”担子谁来解？一般孩子进入幼儿园的年龄需要满3周岁，3岁之前的孩子谁来带？幼儿入托需求升级之下，呼唤更普惠托育服务入场。
“还没开学，新开的托班就报名满了。”开学前，记者走进南京市第一幼儿园托班部，园长乔俊正带领教师布置新的托班教室。“你们坐下来感受下，教室有没有家的感觉？”乔俊笑道。细看之下，相较于幼儿园，托班的桌椅更小巧些，这也是为了契合托班年龄段孩子的身高。刚刚到来的春季学期，这个新增的托班迎来20个新入托的孩子。
记者走访发现，幼儿园办托班，不仅解了家长带娃的“燃眉之急”，同样也能缓解生源紧缩对幼儿园生源紧缩带来的“阵痛”。不少家长反馈，把孩子送到幼儿园内开设的托班托管，在选择小班时也会选择该幼儿园入学，贯通托育和学前教育阶段。这样一来，幼儿园就可以提前“锁定”招生生源。甚至一些开办托班的幼儿园已经走进社区，提前了解掌握新生儿信息，并跟踪服务。
当前，全省各地正加速推进幼儿园延展托育服务。南通市2024年新增托育服务幼儿园90所，增长率达63%，幼儿园托班开设比例提升至39.86%。截至2024年，宿迁市已有194家幼儿园提供托育服务，可提供托位12824个。
“家中也有老人愿意带娃，但孩子没有同龄人一起交流，不利于成长。”南京市民刘女士在思虑再三后，还是决定将孩子送入托班。乔俊认为，家中老人对孩子的照料更多是生活层面的照料，吃饱穿暖，但孩子到了一定年龄其实需要更为多元丰富的集体氛围，获得动作、语言、认知、情感与社会等多方面、系统化的发展与提升。
“根据不同需求，未来或许可以灵活安排托班模式。”乔俊说，不久前，幼儿园增加了在卫生部门的托位数备案，目前总备案数为80个，未来根据不同家庭需求，有望开设“半日托”“小时托”等更为灵活的托育服务。
“托幼一体化不仅是服务模式的创新，更是对儿童成长规律的尊重。”连云港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前教育学院院长汪广华认为，“托幼一体化”是指将0到6岁孩子的教育与保育相互衔接，是破解婴幼儿照护与教育衔接难题的有效路径。同时，托幼一体化是生育友好型社会的“基础设施”，需通过服务可及性、经济可负担性、社会认同度三管齐下，方能破解“不敢生、不愿生”困局，有效缓解家长对“托幼衔接难”“教育断层”的焦虑，减轻家庭育儿负担，释放生育潜能。
托幼一体化不等于一致化，托育年龄不可盲目降低
幼儿园里开托班，幼儿年龄太小是否会水土不服？
“一些孩子刚入托时，会有不安的情绪，但这种情况在他们与隔壁哥哥姐姐的相处后发生了改变。”乔俊发现，处在同环境中的孩子会相互影响，于是将托班与幼儿园其他班级放在同一楼层，一些孩子刚入托的时候容易哭闹，但渐渐地看到隔壁的哥哥姐姐们每天快乐生活，也能潜移默化地融入集体。
“托幼一体化不等于托幼一致化。”汪广华在调研中发现，相较而言，3岁以下幼儿保教理念与目标更偏重保育的“照护”，而3-6岁儿童保教理念和目标则坚持保教结合，且被纳入国民教育体系，二者定位不同。对此，幼儿园办托班，不能照搬幼儿园的模式，而是需要在硬件和课程中有适应性调整。比如，在硬件上打造适合托班儿童的环境，在托育课程中帮助幼儿尽早适应幼儿园环境。在一些幼儿园开办的托班中，还专门配备了感统训练室等0-3岁托育专属功能区，并在课程衔接上开发阶梯式课程，从生活适应、游戏探索等方面帮助幼儿成长。
温馨的色调、开放的空间、软质的家居、适宜高度的设备、多层次的操作材料……在南京市第一幼儿园托班部，处处尽显关怀幼儿的巧思。乔俊直言，托班内的每个细节都是从孩子的角度出发，创造幼儿看世界的视野，让孩子与环境充分对话。
“幼儿园的孩子已经没有太大语言交流障碍，他们会充分表达自己的意愿，而不少托班的孩子还不能用完整清晰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想法。”乔俊介绍，相较于幼儿园，托班的教师需要敏锐感知孩子的想法，甚至一些眼神、微表情等等，都在传递特定的信息，要能及时懂孩子，支持孩子。
托育既不同于普通家政服务，也不完全相同于幼儿园教学。因此，对于部分幼儿园来说，开办托班的一个难题是，教师对托育技能的匮乏。连云港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前教育学院副院长李享介绍，为了适应更多托幼一体化的需求，该校学前教育专业在课程设置方面进行了更新调整，除了此前传统开设的针对3-6岁儿童的课程，还增加了针对0-3岁幼儿的课程，比如0-3岁幼儿保育与教育课程、0-3岁亲子活动设计与指导等一系列课程。
南通海安高新区实验幼儿园园长樊海燕正在准备今年秋季在幼儿园新办托班，但在正式开班之前，她还有马不停蹄地筹备许多事情。她认为，托班并非是小班的“缩小版”，在许多细节上都需要倾注不一样的关怀。“比如托班孩子的饭碗，我们选择像茶杯一样的碗，两边都有把，这样孩子才能拿得稳。”同时她认为，幼儿园办托班也不能“一窝蜂全上”，而是要先保证质量，不能为了扩张托位数滥竽充数。有专家认为，对空余学位超过一定规模，且区域内入园儿童人数相对稳定的幼儿园，可根据需要增设托班。
“托幼阶段不宜融入过多不切实际的教育期待。”南京师范大学教授虞永平认为，托育阶段不宜过度夸大儿童学习可能性，过度地将儿童教育与未来各教育阶段联系在一起，比如内容超前、方式不当等等，则会背离儿童的成熟水平和儿童的需要。
记者走访发现，一些托班的招生年龄越来越低，甚至一些托班开始招生4个月左右的婴幼儿入园。幼儿园办托班年龄限制是否适合一再降低？有专家认为，过于低龄的幼儿上托班其实并不科学，2岁左右入托是最佳选择。
政府适度托底，减少幼儿园开办托班后顾之忧
让更多幼儿获得温暖专业的照护，是社会进步的标志。多地调查显示，目前全国实际入托率仅为7.86%。究竟是托育学位数较少还是“门槛太高”难以入内？记者发现，原因主要有两方面：一是由于普惠性托育服务体系还有待完善，部分托育机构收费价格让家长望而却步；二是因为国内托育与幼教阶段长期处于割裂状态，家长对托育认知不足，不少家庭将孩子交给家中长辈看护，入托意愿较低。
为了破解普惠托育服务现存问题，1月19日，省政府发布2025年度计划新实施民生实事项目名单，首条就是“改造提升1260个可提供普惠托育服务的幼儿园；新增80家社区普惠托育点”。近日，无锡新吴区托幼一体化工作推进会上提到，科学规划托幼一体化建设的实施路径，实现春学期每个街道至少有1所普惠性幼儿园向下延伸托育，逐步构建“点面结合、全域覆盖”的托育格局。
同时，制定托育服务法已列入十四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立法规划，并确定由全国人大教科文卫委牵头起草。全国人大教科文卫委有关负责人表示，正在积极推动托育服务立法进程，力争2025年将托育服务法草案提请全国人大常委会会议审议。
然而，一些幼儿园对于开设托班仍存顾虑，原因普遍在于开办成本较高。有园长透露，托班投入较大，在硬件上并非延用幼儿园的设备就可以使用，而是需要重新购置新的设备，且托班的保教人员人数也较多，需要投入的人力成本也较高。比如《南京市普惠托育机构评估标准》要求，乳儿班人员配比不低于1:3，托小班1:5，托大班1:7。有幼儿园负责人给记者算了一笔账，每个月每个孩子的托育成本大概近两千元，而按照当前的收费标准，除去保教人员工资、水电、房租、设备购置维护等费用，几乎收不抵支。
目前，不同托育机构价格差异较大。一些托育机构的价格让家长望而却步。家长张女士正在为一岁半的女儿找寻托班，但咨询几家托育机构后，价格还是让她有些犹豫：有的私立托育机构动辄每月就要近四千元，最终，她选择了一家公办幼儿园入托，单月仅1500元左右。
为此，国内部分地区在适度增加补助。《江苏省关于加快完善生育支持政策体系推动建设生育友好型社会的若干措施》提到，建立普惠托育机构运营补助制度，基于实际入托人数给予财政补贴，参照基本公共服务领域省与市县共同财政事权分档比例划分支出责任。公办幼儿园和普惠性民办幼儿园开设的托班按入托人数享受同等运营补助。盐城市亭湖区制定出台《盐城市亭湖区托幼一体化发展保障机制方案》，明确了财政兜底性补助政策，按照学前教育模式，生均公用经费补助按托大班、托小班、乳儿班分类递增。
不久前，樊海燕正组织园内有需要的教师通过考试取得保育师证，她向记者展示了一则考试和培训通知，其中卫建委和人社、教育等部门通力合作，助力教师备考。“托幼一体化，并不意味着教育部门一手抓。”虞永平认为，卫生、民政等部门应积极投入托幼工作之中。虞永平的呼吁不无原因，根据政策规定，3 岁以下幼儿保教和3-6岁儿童保教的主管部门分别为卫健委和教育部，管理上难以避免带来分化的状态。不过，管辖隔阂正逐步消解，采访中不少业内人士对教育部门和卫建委部门日益增强的协作表示看好，普惠托育体系的构建让许多园长信心大增。
当清晨的阳光洒进南京一家托育园的窗户，2岁大的孩子露出甜甜的笑容。这个画面，正是江苏托幼一体化改革生动的注脚——它不仅是人口发展战略的组成部分，更是对群众美好生活向往的温暖回应。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李睿哲 程晓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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