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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第十期（总第883期）
在给学生讲苏轼的《江城子·密州出猎》这首词之前，备课时发现“为报倾城随太守”这一句中的“报”字教材课下注释将其解释为“报知”，而我记忆中从前教材对“报”的解释是“报答”，因为这一关键词的理解不同，整个句子也就有了完全不同的意思。
于是，我随手把这个问题抛给文心一言：“为报倾城随太守”这一句有几种理解方式，哪一个更好？
岂料文心一言的回答令我啼笑皆非。它张冠李戴，把《江城子·密州出猎》中的太守苏轼和《醉翁亭记》中的太守欧阳修完全混淆了。
“为报倾城随太守”这句诗出自宋代文学家欧阳修的《醉翁亭记》中的一首词《生查子·元夕》，原句为：“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谁见去年憔悴旧，为报倾城随太守。”但需要注意的是，最后一句“为报倾城随太守”实际上并不直接出自《醉翁亭记》，而是在某些版本或衍生作品中可能被误植或添加，因为《醉翁亭记》是一篇散文，而此句更接近于词的格式。不过，为了讨论此句，我们可以暂时将其视为一个独立的文学表达。
这一段之后，又煞有介事地做了一些分析。但因为前面已经不是“差之毫厘”，而是“风马牛不相及”，后面的解读自然也就离题万里了。
于是，我告诉文心一言：“你这个出处完全不对，不该胡说八道。”结果，文心一言这样回答我：
非常抱歉给您带来了误解，我之前的回答中关于“为报倾城随太守”的出处确实存在错误。您指出的非常正确，这句诗并非出自《醉翁亭记》，而是出自宋代词人欧阳修的《生查子·元夕》中的变体或误传版本。实际上，《生查子·元夕》的标准版本并不包含“为报倾城随太守”这一句。
为了证明其说法符合逻辑，是可信的，后面文心一言还接着说：
对于“为报倾城随太守”这一句，可能是后来某些文学作品或民间传说中为了增加情节或表达某种情感而添加的，并非欧阳修原作。再次为之前的错误回答向您道歉，并感谢您的指正。在文学欣赏和学习中，我们应该保持严谨的态度，尊重原作和历史事实。
我再一次“正告”它：“这首词里也没有‘为报倾城随太守’这一句话，接着胡说吧。”于是，文心一言接着回答：
非常抱歉，我之前的回答确实存在严重的错误，给您带来了困扰和误解。您完全正确，我错误地将“为报倾城随太守”这句话与欧阳修的《生查子·元夕》相联系，而实际上这句话并不出现在这首词中。
“为报倾城随太守”可能是出自其他文学作品或民间故事中的句子，与《生查子·元夕》无关。我再次为我的错误向您道歉，并感谢您的耐心指正。
我实在忍不住，提示了它一下：“我给你一点提示，这句诗和苏轼有关。”然后大模型好像忽然清醒了。
非常感谢您的提示，这确实帮助我纠正了之前的错误。与苏轼有关的“为报倾城随太守”这句诗，实际上出自苏轼的《江城子密州出猎》，但需要注意的是，原句中并非完全如此，而是有所变化或引用时的误传。苏轼的《江城子密州出猎》原文如下：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在这首词中，“为报倾城随太守”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句子，它表达了苏轼作为太守(当时他任密州知州，即太守)出猎时，全城百姓跟随的盛况，以及他渴望像孙权那样亲自射虎的豪情壮志。
再次感谢您的指正，让我能够纠正错误并提供正确的信息。在文学欣赏和学习中，我们应该保持严谨的态度，尊重原作和历史事实。
文心一言好像不甘心承认错误，明明引用了全诗，就是诗中的原句，却偏偏说“需要注意的是，原句中并非完全如此，而是有所变化或引用时的误传。”于是，我又补刀了一句：“怎么和原句不一样了，这不是一模一样吗？”
这回它彻底承认了错误：
您是对的，我之前的回答中确实出现了不必要的混淆和错误。苏轼的《江城子密州出猎》中确实包含“为报倾城随太守”这一句，而且与我所提及的版本完全一致。非常抱歉给您带来了之前的误解和混淆。
我之前的回答中由于疏忽和混淆，错误地将其与《生查子元夕》相联系，并给出了错误的信息。对此，我深感抱歉，并感谢您的耐心指正和纠正。
虽然我的指正和纠正并没有像文心一言说的那样耐心，但文心一言算是把“深感抱歉”的“嘴上功夫”做到家了。虽然它嘴巴上反复说：“在文学欣赏和学习中，我们应该保持严谨的态度，尊重原作和历史事实。”但它可是一点也不严谨，一点也不尊重原作和历史事实啊。
这其实不过是大模型幻觉的一个小例子，一个缩影而已。不仅仅文心一言如此，其他AI大模型也会如此，只不过有的大模型幻觉偏多，有的大模型幻觉较少而已。试想，如果一个人完全相信了大模型的结论，那说不定会闹出怎样的笑话呢。
事实上，AI工具根据它捕获的海量信息进行智能分析，但因为这些信息的真实性和准确性可能存在缺陷，从而会得出错误的结论。而且，随着输入AI的各种语料“日渐离谱”，这种以讹传讹的速度可要比从前快得多。
那该如何避免掉到大模型幻觉的坑里呢？从我个人的经验来说，主要有以下几点。
1.孟子说“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对AI大模型所给出的结论更应如此，要尽可能对令人生疑的材料做好对比验证，要有求真，乃至较真儿的精神。
2.如何验证真假呢？可以利用一些传统的搜索引擎或者相对封闭的数据库来验证。比如，关于诗歌，我会用搜韵，古诗文网等常见的古诗文网站来查证，当然，针对一些模糊不定，又很重要的资料的真伪，还会去图书馆专门翻查资料，找到纸质书的证据。
3.想要验证真伪，需要先有初步判断真伪的直觉能力。这种直觉从哪里来，还是需要相当的个人知识储备。不要错误地认为互联网或者人工智能的时代，随时需要随时就可以上网查找，个人知识储备就不重要了。无论哪个时代，作为一个人，都要具备基本的常识，基本的直觉能力。
还是以诗歌为例，怎么能发现大量打着李白、杜甫的旗号，但实际上是大模型模仿伪造的呢？不一定非要把李白、杜甫的全集都通读一遍，甚至把每一首诗都背下来，既不可能，也不必要。事实上，只要读上两三百首李白、杜甫的诗，然后能会背上那么百十来首，自然就对李白杜甫的风格有一种直觉，这时候再遇到“李鬼”时，就没那么容易轻信，没那么容易上当了，对有所怀疑的内容自然就想会想办法去验证了。
当下，因为AI的出现，整个人类社会都处在巨变和剧变的时代，如何做到AI为我所用，又不被AI带到沟里，是我们每个人都面临的时代课题。“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这句经典名言在今天又被赋予了新的时代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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