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长德·山水画丨以丰富墨色和灵动笔触将衡山的历史文脉娓娓道来

在当代中国山水画坛，谭长德以其独特艺术风格与创作理念独树一帜。我与他初次相遇，是在十几年前湖南漫步山水间作品采风写生活动。当时，我们同在一农户屋顶写生，半日时光里，边画边聊，那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至今仍历历在目。后来，又共同投身湖南美术馆建设，在工作与交流中，对他的了解愈发深入。谭长德生于南岳衡山脚下，这片“五岳独秀”的山水胜地，赋予他无尽创作灵感与深厚文化滋养，促使他在山水画创作道路上，走出一条融合传统与现代、自然与人文的独特之路。

谭长德的山水画艺术深深扎根于中国传统绘画的深厚土壤，尤其对宋元山水的笔墨语言有着深入研习与传承。他早年毕业于湖南衡阳艺术学校美术专业，后于中国艺术研究院、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及中国国家画院研修，师从张复兴、卢禹舜等名家，系统全面地学习传统山水画技法与理论。宋元山水画对“气韵生动”的极致追求，以及对自然景物诗意化的处理方式，在他的作品中得到很好的传承与展现。

《南岳如飞》240cmx190cm

在《南岳如飞》系列作品中，他巧妙融合斧劈皴与披麻皴。斧劈皴刚劲有力，用以勾勒衡山群峰嶙峋的肌理，观者仿佛能触摸到山峰的坚硬与粗糙；披麻皴细腻柔和，为山体增添温润质感。同时，他运用淡墨精心渲染云雾，让云雾在山峦间缭绕，营造出虚实相生、深远的空间层次。这种处理方式，既完美保留宋画“远观其势，近取其质”的视觉逻辑，让观者远观能感受画面磅礴气势，近看又能品味每一处细节的精妙；又通过现代构图的巧妙运用，强化画面张力，让古老山水画在当代审美语境下焕发出新活力。

《万壑争流》200cmx200cm

然而，谭长德对传统的继承并非简单的技法复制，而是对文化基因的创造性转化。以代表作《万壑争流》为例，他先用浓淡相间的墨色构建山体轮廓，墨色变化如同音乐旋律，有激昂高潮，也有舒缓低谷，生动展现山体的起伏与转折。随后，大胆运用石青、赭石等矿物颜料点缀植被与山石。石青的鲜艳与赭石的古朴相互映衬，不仅保留传统青绿山水的典雅韵味，更通过鲜明色块对比，极大地强化视觉冲击力，给观者带来强烈震撼，形成独特的“古意今情”审美效果。正如卢禹舜对他的评价：“既是对传统笔墨的致敬，也是对现代艺术精神的呼应”，他在传统与现代之间精准找到了平衡点，让古老笔墨在当代艺术空间绽放别样光彩。

南岳衡山，这座孕育无数文人墨客的灵山，不仅是谭长德艺术创作的母题，更是他的精神原乡。他自称“与衡山长相守”，这份坚守与热爱贯穿数十年创作生涯。数十年来，他反复深入衡山写生，足迹遍布衡山的前庭后山、峰谷溪涧，每一寸土地都留下他探寻山川风物的身影。

2015年“问道衡山”写生画展展出的近百幅作品，是他历时三年对衡山四时之景的精心凝练与记录。春日衡山，烟雨迷蒙，他用细腻笔触和淡淡墨色，描绘出春雨中衡山的朦胧与诗意；夏日衡山，林壑蓊郁，他以丰富墨色层次和灵动笔触，展现山林的繁茂与生机；秋日衡山，层林尽染，他巧妙运用色彩变化，将秋天的绚烂与热烈呈现在观者眼前；冬日衡山，苍茫肃穆，他用简洁有力的线条和深沉的墨色，传达出冬日的宁静与庄严。他将衡山四季之美，通过水墨语言完美转化为艺术作品，自觉实践着“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创作理念。

《清流激湍》240cmx200cm

在作品《清流激湍》中，他以飞白笔法表现山涧流水的激越，飞白笔触如同灵动音符，跳跃在画面之上，让观者仿佛能听到水流的潺潺声；又以留白手法暗示云雾的流动，留白之处看似空无一物，实则充满无尽想象空间，仿佛云雾在山间缓缓飘动，将道家“以形媚道”的思想巧妙融入画面节奏之中。

《南岳梵音仙境》240cmx120cm

值得一提的是，谭长德的山水画始终贯穿着浓厚的人文关怀。他常以“小桥、古道、村舍”等符号点缀画面，这些看似平凡的元素，却蕴含深厚文化内涵。在《南岳梵音仙境》中，山间隐现的古寺飞檐与蜿蜒石阶，宛如岁月的使者，将衡山悠久的历史文脉娓娓道来。古寺飞檐承载千年宗教文化与信仰，蜿蜒石阶见证无数文人墨客的足迹与思想碰撞。这些元素的运用，不仅是对衡山历史的追溯，更暗含“天人合一”的哲学隐喻，体现他对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关系的深刻理解。正如他在《天下南岳》题跋中所言：“将笔墨的逸趣书写出内心的强大与宁静”，他用画笔描绘的不仅是山水的外在形态，更是内心对自然、对生命的敬畏与热爱。

《南山飞瀑》138cmx68cm

在传统山水画面临当代转型的时代语境下，谭长德的艺术探索充满着发自内心的创新精神。他大胆突破传统山水画“三远法”的程式化构图，尝试以俯视、截景等现代视角重构画面空间。在《南山飞瀑》中，他采用对角线构图，以瀑布为视觉中心将画面一分为二。左侧山岩用焦墨皴擦，焦墨的浓重与干涩强化山岩质感，观者仿佛能触摸到山岩的粗糙与坚硬；右侧以淡墨晕染表现云气升腾，淡墨的轻盈与灵动，与左侧焦墨形成鲜明对比，营造出动静对比的戏剧性效果。瀑布如一条白色丝带，从山间奔腾而下，打破画面的宁静，又与周围山水融为一体，形成独特的视觉张力。

《烟雨衡山》138cmx68cm

在色彩运用方面，谭长德同样别具匠心。在《烟雨衡山》中，他以水墨为基底，保留了传统水墨画的韵味与意境。水墨的浓淡变化勾勒出山水的轮廓与层次，展现出含蓄内敛之美。局部施以青绿与浅绛，青绿的清新与浅绛的柔和，为画面增添一抹亮丽色彩。通过色阶渐变，赋予画面光影变化的现代感，观者仿佛能感受到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山间的温暖与明亮。这种色彩运用，既延续传统设色体系，又融入现代艺术审美观念，使作品在传统与现代之间找到完美契合点。

《天下南岳》240cmx480cm

他的巨幅作品《天下南岳》更是其创新探索的艺术精品。在这幅作品中，他运用积墨法层层叠加，积墨的厚重与深沉营造出山体的雄浑厚重感，观者仿佛能感受到衡山的巍峨与庄严。又以泼墨技法表现云雾的氤氲，泼墨的自由与奔放，让云雾在画面中肆意流淌，充满灵动与生机。最终在雄浑中透出空灵，实现“苍劲古厚”与“烟润淋漓”的辩证统一。这种对材料与技法的拓展，不仅激活水墨的表现力，更是对黄宾虹“五笔七墨”理论的当代实践，呼应全球化语境下中国画的时代化的有益探索。

作为湖南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谭长德始终将艺术创作与社会责任紧密结合，展现出一位艺术家的担当与情怀。他积极参与“送欢乐下基层”等文化惠民活动，将艺术的种子播撒在每一个角落。2023年与旷小津合作《南岳衡山图》捐赠给南华大学，将艺术之美融入公共教育，让更多人能够欣赏到山水画的魅力，感受到艺术的力量。

这种“以艺载道”的实践，与他山水画中的人文精神一脉相承。在他看来，艺术不仅是个人情感的抒发，更是文化传承与社会教化的重要载体。他笔下的衡山苍松，不仅象征自然生命的顽强与坚韧，更隐喻着艺术家对精神家园的坚守与执着。他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了艺术的价值与意义，为社会的文化建设贡献自己的力量。

谭长德的山水画艺术，是传统文脉与当代精神的时代交响，是自然造化与人文哲思的深刻共鸣。他以衡山为原点，构建起一个既具有鲜明地域特色，又蕴含“普世价值”的艺术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有宋元笔墨的基因重组，有南岳气象的诗意升华，更有对当代文化命题的深刻回应。在全球化与本土化的张力中，他的探索为中国山水画的现代转型提供一种宝贵的可能路径。他扎根于传统的土壤，汲取千年文化的滋养；又勇敢地向时代敞开胸怀，拥抱现代艺术的创新精神。正如他的画作《踏胜芳郊望岭云》所昭示的，艺术的真谛在于以笔墨为舟楫，载渡观者抵达“心与物游”的艺术之境。在未来的艺术道路上，我们满怀期待谭长德继续以他独特的艺术视角和创作理念，为中国山水画的发展书写更加辉煌的篇章，让更多人领略到中国山水画的独特魅力与时代风采。

（文/魏怀亮，湖南省美术家协会名誉副主席、李可染画院研究员、书画频道中国书画艺术研究院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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