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恋爱的犀牛》：致所有星夜赶路的理想主义者『太空影剧院』（14）

今天是太空与您相伴的【第2503期】

1999年，中国流行文化在世纪之交的文艺舞台上扮演着重要角色。

电影院成为青年人的休闲好去处。张艺谋继续扎根乡土，通过《一个都不能少》的质朴镜头，捕捉乡村教育的沉重与希望，周星驰的《喜剧之王》，既是交给香港电影黄金时代的一份完美答卷，也是他献给深爱的表演事业的一封情书，作为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的集大成之作，动画电影《宝莲灯》包揽金鸡、华表多项大奖，成为一代人的童年记忆。

文学的藤蔓悄然爬向互联网。韩寒在新概念作文大赛中崭露头角，开始埋头写作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三重门》，“榕树下”首届网络文学大赛，使宁财神、邢育森、安妮宝贝等一批早期网络作家被网友熟知，今何在、江南一票玄幻“爱好者”正酝酿着独属中国人的“九州”神话。

流行歌传唱街头巷尾。朴树在新专辑《我去2000年》表达了要成为一个“New Boy”的愿景，台湾乐队五月天推出了名为《第一张创作专辑》的第一张创作专辑，而叫周杰伦的一个青涩的小伙儿，正把自己关在在录音棚吃泡面写歌，他从未想过，裹挟着《黑色幽默》的《龙卷风》会席卷华语乐坛20多年。

在流行文化大行其道的1999年，曾轰轰烈烈的小剧场戏剧光芒渐暗，在商业化、市场化的大潮中逐渐式微，年轻人不再关注戏剧，小剧场戏剧艺术更是沦为“小众”文化的代名词，许多戏剧从业者转行影视。在这样的背景下，孟京辉导演选择坚持，用饱含理想主义情怀的话剧《恋爱的犀牛》，重重敲击着通往新世纪的大门，门真的开了，门后是崭新春天。

《北京青年周刊》记载了《恋爱的犀牛》首演盛况：“那年夏天，北兵马司胡同每晚都挤满了观众，原定20场的演出加到了40场，连剧场的过道都加满了椅子，排队买票的观众从票房一直排到了对面的马路上。”

从中国青年艺术剧院的小剧场，一直到后来专为该剧打造的蜂巢剧场，25年间，《恋爱的犀牛》走遍了多个城市，截至2018年，演出场次逾3000场，在许多欧美国家同样获得好评。

《恋爱的犀牛》以非线性叙事颠覆传统戏剧的线性逻辑，通过倒叙、插叙与闪回手法构建情感迷宫。剧作开篇即以马路在楼梯间遇到明明的场景切入，随后通过碎片化的回忆拼凑两人的情感历程，形成强烈的悬念与情感张力。同时，剧作还采用多线索并行的叙事策略。除马路与明明的爱情主线外，还引入黑子、牙刷、红红、莉莉等角色的支线故事。这些线索既丰富了剧情层次，又通过对比凸显马路偏执爱情的神圣性，揭示现代爱情中理想与现实的冲突，这种结构既是小剧场戏剧对传统戏剧的挑战，也暗合当代人情感体验的碎片化特征。

该剧的舞台设计有极简主义风格，却赋予道具深刻的隐喻意义。悬挂的透明塑料幕布在鼓风机下翻涌，既是情感躁动的具象化，也象征都市人精神世界的脆弱屏障；跑步机则暗喻日常生活中不停的奔跑与追逐；而整个舞台被制作成一个蓄水池，则呼应了剧中雨季来临，万物焕发生机的希望。灯光设计强化了戏剧冲突，如昏暗灯光中的剪影，定格了虚幻浪漫，冷蓝光束切割的囚室空间则暗示偏执的孤独，加上实验性音乐的运用，进一步拓展了戏剧表现力，与阿尔托所提出的“残酷戏剧”理念不谋而合。

剧中有大量充满诗意的台词，成为很多文艺青年的“个性签名”，如“你是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带着阳光味道的衬衫，日复一日的梦想。”如“一切白的东西和你相比都成了黑墨水而自惭形秽，一切无知的鸟兽因为不能说出你的名字而绝望万分。”这种将日常意象升华为神谕的表达，充满感性色彩，既是对浪漫主义的戏仿，也是对物质化情感的挑衅。

《恋爱的犀牛》多次复排，培养了一众优秀演员如郭涛、吴越、李乃文、廖凡、靳志刚、段奕宏、郝蕾、齐溪等，许多仍至今仍然活跃在影视一线。

很多人把这部剧称为“爱情圣经”，因为它以极致的偏执与盲目叩击爱情的本质，探讨了现代性冲击下，人在情感中的迷失与坚守。剧中马路对明明的疯狂追逐，既是对纯粹爱情的献祭，也是对消费主义时代情感异化的反抗。通过马路与明明的双向单箭头关系，剧作揭示了爱情的永恒困境：我们追逐的究竟是真实的爱人，还是自我投射的幻象？在消费至上、娱乐至死的时代，这部剧以暴烈的诗意追问：当爱情成为一种消遣，我们坚持的到底是什么？

在这部剧中，我们没有得到答案。剧本作者廖一梅说，“我相信没有偏执就没有新的创举，就没有新的境界，就没有你想也想不到的新的开始。”所以，或许坚持的意义就在于坚持本身，在坚持中对抗绝望，在坚持中探寻希望，这不仅是爱情的本质，亦是生命的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