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南湖,与杭州西湖、绍兴东湖并称“浙江三大名湖”,自宋代起便是文人墨客的游览胜地。湖心岛上的烟雨楼,因“烟雨朦胧”的独特景致闻名,被誉为“中国八大名楼”之一。
这里不仅是江南水乡的象征,更因乾隆皇帝的垂青,而更加闻名。
乾隆皇帝六次南巡,八次驻跸嘉兴南湖,每次必登烟雨楼。
他对此地的钟爱,源于第一次南巡时偶遇的雨中奇景。
乾隆十六年,即公元1751年,乾隆初登烟雨楼,恰逢细雨霏霏,湖面薄雾缭绕,楼台若隐若现,他脱口赞叹:“不殊图画倪黄境,真是楼台烟雨中。”此情此景,如仙境般刻入他的记忆。
此后,无论是阴雨还是晴日,乾隆始终对烟雨楼魂牵梦萦:
第二次南巡(1757年):再逢雨天,他写下“烟态依稀如雨态,滮湖消息递西湖”,感叹此地“不蓬莱岛即方壶”,堪比神话中的蓬莱仙境。
第三次南巡(1762年):终于得见晴天,他欣喜赋诗:“未年丑岁两经行,烟雨都逢副盛名……更上高楼聊极目,水村近远望分明。”湖光潋滟、村庄错落的美景,令他诗兴勃发。
晚年,因担忧年迈无法再至江南,乾隆命人在承德避暑山庄仿建烟雨楼,并感叹:“承德奚妨摹画貌,嘉兴毕竟启诗材。”
一、跨越三十余年的十七首诗
乾隆以“烟雨楼”为题共赋诗十七首,时间跨度长达30多年,涵盖六次南巡及承德仿建时期。诗作体裁多样,包括七律11首、七绝6首,内容既有对景色的细腻刻画,也有对民生社稷的关怀,用词华丽,情真意切,字迹飘逸,在他的诗作中,算得上是不错的。
以下是部分诗作记录:
第一次南巡(1751年):七律《烟雨楼(用韩子祁诗韵)》一首。
第二次南巡(1757年):七律《题烟雨楼》《烟雨楼即景》二首。
第三次南巡(1762年):返京途中复登烟雨楼,写下七绝《复游烟雨楼二首》、七律《烟雨楼(叠旧作韵)》。
第五次南巡(1780年):时隔十五年重游,题七律《题烟雨楼》。
承德仿建(1781年):七律《题烟雨楼二首》,寄托对嘉兴原楼的追思。
因此,乾隆皇帝共计六次南巡,八次登临烟雨楼。第一次南巡,公元1751年,第六次南巡公元1784年。其间以“烟雨楼”为题总共写诗十七首,时间跨度长达三十三年。
剧照中的乾隆帝
二、帝王笔下的江南美学
乾隆的烟雨楼诗不仅数量惊人,更以丰富的艺术手法展现了江南的独特魅力。
其诗作可归纳为六大特色,每特色之下,举一两句诗简单解读一下,让我们感受下乾隆的诗作。
1.境界恢弘,气宇阔大
乾隆善用神话意象,将烟雨楼比作仙界居所:
“欲倩李牟携铁笛,月明度曲水晶宫”——以“水晶宫”喻楼台华美。
“不蓬莱岛即方壶,弱柳新荑清且都”——将南湖比作蓬莱、方壶仙境。
这些诗句以宏大的想象空间,赋予烟雨楼超脱尘世的神韵。
2.景致如画,空灵淡远
乾隆常以画家视角描摹江南:
“不殊图画倪黄境,真是楼台烟雨中”——将烟雨楼比作元代画家倪瓒、黄公望的山水画。
“自宜春夏秋冬景,何必渔樵耕牧图”——强调四季皆景的自然意趣。
诗中画面感极强,读之如身临其境。
3.烟态雨意,绮丽轻盈
江南的朦胧烟雨是乾隆诗中的核心意象:
“试着浅烟方淡荡,便教不雨也迷离”——烟霭轻浮,无雨亦似有雨。
“波态含烟欲藏舫,云容酿雨正如车”——动态的烟云与湖水交织,宛如流动的诗卷。
4.绚日晴光,幽秀明丽
晴天下的南湖同样令乾隆陶醉:
“烟雨今朝烟雨无,眺吟畅好不模糊”——晴空下的湖面清晰如镜。
“韶光艳裔为屏匝,漪影空明映座开”——阳光洒落,水波粼粼,一派明丽风光。
5.神韵意趣,丰姿绰约
乾隆对烟雨楼周边的草木花鸟观察入微:
“柳丝窣地折腰舞,梅朵烘春笑口迎”——柳枝摇曳、梅花盛开的动态之美。
“楼前一对玉兰树,直与楼檐开并齐”——玉兰与楼阁相映成趣的构图。
这些细节描写为诗作增添了鲜活的生命力。
6.情景交织,以景衬情
作为帝王,乾隆的诗中常流露对民生的关切:
“菜花黄映麦苗绿,所喜犹然在此乎”——看到农田丰收的喜悦。
“循名奚要惟晴好,念在蚕筐与麦锄”——晴雨交替中不忘农桑之事。
诗情与政思交融,展现了“君王诗人”的双重身份。
三、风流才子还是一代明君?
乾隆晚年对烟雨楼的眷恋达到顶峰。1780年第五次南巡时,他预感体力不支,遂命人携《烟雨楼图》至承德避暑山庄仿建。工程耗银三万五千两,历时一年,虽“情景宛肖”,但乾隆仍感慨:“嘉兴毕竟启诗材。”
1784年第六次南巡,73岁的乾隆最后一次登上烟雨楼,写下“鸣榔欲去重徘徊”,深知此生难再临此地。诗中既有对江南风光的留恋,也有对岁月流逝的无奈。
后世对乾隆的评价常聚焦“风流”二字,对他的诗,其实多以调侃为主。但其烟雨楼诗作展现的不仅是文采,更有作为封建帝王的一种气势。
十七首诗作虽非字字珠玑,但“船泛春波天上坐,楼称烟雨霁中来”等句堪称佳构,书法亦飘逸洒脱。
诗中多次提及农桑、民生,如“底论南吴及北塞,敢忘后乐与先忧”,体现其治国理念。
乾隆对烟雨楼的痴迷,实则是对江南文化的仰慕与融合。
他通过诗作与仿建,将江南美学带入北方宫廷。
乾隆的烟雨楼诗,是帝王个人情感与江南文化的碰撞,亦是清代盛世的文化见证。
如今,嘉兴南湖与承德烟雨楼仍屹立如初,诗碑上的墨迹无声诉说着一段跨越时空的帝王情缘。
正如乾隆所言:“不擬南巡更临此,鸣榔欲去重徘徊。”这份对江南的眷恋,早已超越诗作本身,成为历史长河中永恒的文化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