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

银潢泻地时,露井浮着碎玉光。原是织女理罢云锦,随手掷落的冰绡屑,此刻缀在梧桐叶脉间,竟成星图残谱。忽有风过檐马,惊得云絮散作素练千叠,却见北斗杓柄处,三五疏星正垂着银丝,原是浑天仪上脱落的铜漏针。

移榻廊下,见雨脚踩着瓦当琴。青瓷承露盘中,涟漪渐次绽开《霓裳》序曲,细辨原是开元年间杨太真褪落的珍珠链。欲举犀柄杯,忽觉掌心栖着未凝的银河,方知张平子当年推演的灵宪,竟是雨珠在荷叶上滚动的轨迹。索性仰观太虚,任凉意浸透葛衣经纬,恍惚见牵牛星坠入砚海,荡起墨潮三千。

子夜风定际,梧叶翻作焦尾琴。雨珠叩击处,年轮漾出青铜韵,原是周宣王时太史籀遗落的钟鼎文。忽记《淮南子》言"宇宙生乎手",总嫌此喻太过狷狂,今见雨丝穿云梭月的姿态,方悟造化原是精微绣娘——云纹织就河汉时,漏下针脚便成星子;雨线缝补天地处,打结余韵化作秋声。

更深入定,拾得梧籽刻舟痕。刀锋游走时,木纹忽现楚江千里,原是屈子涉江时踏碎的月光鳞。忽闻宫漏穿廊过,方觉檐角悬着的不是雨珠,而是亘古未滴的时辰,那云隙间明灭的河汉,恰似太初混沌裂开的眼睑。待晨光咬破天际线,始知昨夜听见的,原是鸿蒙初辟时女娲补天的碎石声。



《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

霜天裂帛时,千峰褪尽翠裳。嶙峋瘦骨刺破碧落,原是上古共工触断的不周山棱,此刻倒悬作水墨屏风。雁翎裁云而过,忽见岩隙间嵌着青铜箭镞,锈斑浸透残阳,竟似大禹凿山时遗落的火把灰烬。

移舟向荻浦,见素月沉在江心凹陷处。波纹咬碎玉璧,漾出满河鳞甲,细辨竟是楚客行吟时抛落的玉佩残片。欲掬寒漪,忽觉掌纹渗入河图纹路,方知范蠡五湖舟痕,原是洛书在沧浪间洇开的墨迹。索性卧看星野,任江风将青衫吹成泛黄书卷,恍惚见鲁阳挥戈处,暮色正熔成赤金汁。

子夜潮平际,木叶翻作鱼鳞册。每片脉络皆镌刻蝌蚪文,原是仓颉造字时惊走的鸟兽蹄印。忽忆陶令采菊东篱,总叹其未解洪荒真味,今见虬枝割裂苍穹的姿态,方悟洪荒原是瘦硬笔锋——山峦皴擦处留白即天宇,江流勾勒时飞白成月魄。

北斗斟露时,拾得浮槎刻水经。刀尖触及年轮,忽见巴蜀雪浪涌出禹贡图,原是杜宇啼血染就的朱砂注。忽闻钟声渡水来,方觉江心沉着的不是冷月,而是太初时女娲补天的冰魄,那千山剥落的木叶,恰似盘古醉倒前抖落的鳞屑。待曦光熔尽夜色,始知天地不过是浑沌砚台中,一尾银鱼搅动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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