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碧/文 近期发布的《公共安全视频图像信息系统管理条例》（下称“《视频管理条例》”），将于2025年4月1日正式生效。作为一部专门规范监控摄像头使用的行政法规，其核心目标在于平衡公共安全需求与个人隐私保护。在监控摄像头无处不在的今天，我们既享受着高度的安全感，又面临着隐私被侵蚀的风险。因此，这部法规的出台引发了广泛关注和讨论。
提到监控，不得不提去年热播的电视剧《我是刑警》。剧中，张克寒系列抢劫杀人案的侦破过程令人印象深刻。为了锁定嫌疑人，刑警秦川调动了大量人力查阅监控视频，甚至买空了本市的硬盘来存储监控数据，最终在海量视频中成功抓获了张克寒。这一情节的原型是周克华苏湘渝系列抢劫杀人案，其侦破确实得益于“天网工程”，即公共安全视频图像信息系统。
我国的“天网工程”覆盖范围广泛，尤其是在城市地区，大街小巷、交通要道、公共场所，监控摄像头密布，能够实现大范围的实时监控。它不仅用于发现犯罪线索，还在交通管理、应急响应、数据分析等领域发挥着重要作用。随着监控技术的提升，近年来恶性刑事犯罪显著减少，但与此同时，侵犯隐私权的案件却有所增加。
在《我是刑警》播出后，有网友提出疑问：为什么不能全民提取DNA或指纹作为犯罪嫌疑人比对资料库？从理论上讲，这种做法确实可以提高侦查效率，但其带来的隐私侵犯、法律伦理问题、数据安全风险和社会信任危机，远远超过潜在的好处。同样，超出合理限度的视频监控也会引发类似的问题。
正是为了兼顾公共安全与个人隐私保护的需要，《视频管理条例》明确禁止在以下区域安装监控设备：酒店、饭馆的客房或包间；学生宿舍的房间内部；公共浴室、卫生间、更衣室、哺乳室、试衣间等私密场所；以及其他可能拍摄、窥视、窃听他人隐私的区域。这些场所虽然属于公共空间，但具有明显的隐私属性。人们进入这些空间时，自然会对自己的隐私产生合理期待，例如在包间内表演节目、在更衣室暴露身体，安装摄像镜头显然是“不受欢迎”的。在这里，“隐”强调不为他人知晓的秘密性，既包括不愿为他人所知的心态，也包括未公开的客观状态；“私”则突出与公共利益和他人利益无关的私人性。因此，国家在这些场所禁止安装监控设备，是对个人隐私的充分尊重，也是一种合理的取舍。
除了禁止性规定，《视频管理条例》还提到，监控设置需有显著的提示标识；视频图像信息的保存期限不得超过30日，到期后应当删除，不得擅自留存、加工、泄露或向他人提供；如果依法用于公开传播，应当对涉及的人脸、机动车号牌、法人信息等敏感信息采取严格保护措施。这些规定表明，立法者在强调保障公共安全的同时，也充分考虑了视频内容的合法合规使用。
《视频管理条例》反复强调，对涉及公共安全、个人隐私和个人信息的视频图像信息，不得非法对外提供或公开传播。这不仅为有权部门划定了权力边界，也为企业和个人的行为提供了明确指引：非法传播、扩散视频信息并造成不良后果的，将面临行政乃至刑事责任的追究。近年来，一些酒店、商场、健身房甚至是企业办公场所的监控视频被泄露并在互联网上传播，引发了公众对隐私泄露和“楚门世界”的焦虑。这部法规的出台，正是对这类问题的积极回应。
隐私问题往往与权力关系密切相关，政府、企业和其他机构可能通过侵犯隐私来加强对个人的控制，而隐私保护则是对这种权力的制衡。如何在公共安全与个人权利之间找到平衡，这部法规做出了有益的尝试。
（作者系中国政法大学副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