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永乐年间,顺天府东南乡有一大户人家,家主姓陈,名贵,为人乐善好施,在当地颇有名望。




陈府后院的马厩中,养着一匹矫健的枣红马。这马浑身皮毛如绸缎般光滑,四肢粗壮有力,嘶鸣声格外响亮,一看便知是难得的良驹。
陈贵对它宝贝得很,平日里亲自挑选上等草料,还常叮嘱马夫精心照料。 这一年秋收时节,陈贵骑着枣红马去自家庄子收租。到了庄子,事务安排妥当后,他便吩咐贴身小厮喜儿骑马回府,告知夫人自己大概的归期。
喜儿年纪不大,十五六岁模样,为人忠厚老实,做事也勤快,深得陈贵信任。 喜儿沿着官道往回走,日头渐渐升高,晒得他有些头晕。行至一处树荫下,他见四下无人,便下马想稍作歇息。
不一会儿,远处来了个骑马的汉子,这人身材高大,满脸胡须,骑着一匹瘦弱的黑马。
汉子瞧见喜儿,也在不远处停下,翻身下马,把缰绳随意一扔,慢悠悠地朝喜儿走来。 “小哥,从哪儿来啊?”汉子满脸堆笑,声音粗哑。 喜儿生性单纯,也没多想,如实答道:“我送我家老爷去庄子收租,刚往回走呢。” 两人坐在树下,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从收成好坏,聊到各地风土人情,不知不觉竟聊了好一会儿。 聊着聊着,汉子的目光突然落在枣红马上,眼睛一亮,赞叹道:“小哥,你这匹马可真是神骏啊!毛色鲜亮,体格健壮,一看就是好马中的好马!” 喜儿一听,来了兴致,问道:“客官懂马?” 汉子拍着胸脯,吹嘘道:“那可不,我年轻时走南闯北,做过贩马的生意,什么样的好马没见过?” 喜儿一听,更是来了精神,眉飞色舞地说:“这可是我家老爷花了大价钱从塞外买回来的,跑起来那叫一个快,十里八村都找不出第二匹!” 汉子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搓了搓手,说道:“小哥,我手都痒了,能不能让我骑上去遛一圈,感受感受这好马的脚力?” 喜儿为人单纯,没料到对方会有歹心,想着不过是骑一小会儿,便爽快地答应了。 汉子一个箭步跨上雕鞍,双腿一夹马腹,枣红马嘶鸣一声,飞奔出去。
起初,喜儿还站在原地,笑着看他骑马,可眼见着汉子跑出去半里多地,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他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客官,快回来!该回来了!”喜儿扯着嗓子大喊,可汉子充耳不闻,反而扬起马鞭,狠狠地抽打枣红马。枣红马吃痛,跑得更快了,朝着一条偏僻的小路绝尘而去。 喜儿又惊又怒,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骗了。他又气又急,可双腿哪能跑得过骏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可恶的骗子拐走了老爷心爱的马。 无奈之下,喜儿只好骑着骗子留下的瘦骨嶙峋的黑马,垂头丧气地回到庄子。
见到陈贵,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陈贵听完,顿时火冒三丈,抬手就是一巴掌,把喜儿打得嘴角流血。“你这蠢货!连匹马都看不住,要你有什么用!”陈贵怒不可遏,又踢了喜儿几脚。 喜儿跪在地上,不敢吭声,任由陈贵打骂。待陈贵稍稍消气,他才战战兢兢地说:“老爷,是我该死,可这骗子太可恶了,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陈贵喘着粗气,思索片刻,吩咐道:“你马上牵着这匹破马,去顺天府衙门告状!务必把我的马给找回来,不然你就别回来了!” 喜儿不敢耽搁,牵着黑马,一路小跑来到顺天府衙门。此时,大堂之上,知府海瑞正襟危坐,处理公务。海瑞为官清廉,刚正不阿,断案如神,在百姓中威望极高。 喜儿走进大堂,“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地把事情经过详细诉说了一遍,随后呈上早已写好的状纸。
状纸上写着:“告为半路拐马事:民于归途遇一恶徒,其假称懂马,借试骑为名,骗走良驹。只留其胯下瘦马相抵。此贼不知何方人氏,朗朗乾坤,岂容这般欺诈恶行?恳请大人为小民做主,追回失马,严惩恶贼。” 海瑞接过状纸,仔细看完,问道:“你可知道那拐马之人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喜儿哭丧着脸,摇头道:“大人,我与他只是偶然相遇,根本不知道他的姓名和住处。” 海瑞眉头一皱,略带责备地说:“你这小子,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就来告状?这案子可不好办呐!” 喜儿“咚咚”磕头,哀求道:“大人,小的早就听闻您断案如神,哪怕是无头冤案,到了您手里也能水落石出。求您发发慈悲,救救小的吧!不然小的回去没法向我家老爷交代啊!” 海瑞见他可怜,心中一动,沉思片刻后说:“也罢,我且想个法子。你先回去,三日后再来衙门,听我安排。” 喜儿千恩万谢,磕了几个响头,退了出去。 海瑞叫来衙役张龙,吩咐道:“你把这匹黑马牵到马厩,三日之内,一滴水、一把草料都不许给它,记住了!” 张龙虽满心疑惑,但还是领命而去。 三天后,喜儿如约来到衙门。海瑞把喜儿和张龙叫到跟前,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 喜儿牵着饿得瘦骨嶙峋、有气无力的黑马,和张龙一起出了城。到了当初被拐马的地方,喜儿按照海瑞的吩咐,松开缰绳,任由黑马自己走。 说来也怪,那黑马一开始还慢悠悠地晃荡,可走着走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撒开四蹄狂奔起来。每遇到一处草地,张龙和喜儿便冲上前去,大声吆喝阻拦。黑马被这么一吓,跑得更快了,一路朝着东南方向奔去。 两人跟着黑马跑了四十多里地,来到一个名叫桃花村的地方。村里有几户人家,其中有一座气派的大宅子,旁边还有一间破旧的茅屋。黑马径直朝着茅屋奔去,到了门口,嘶鸣不止。 这时,从茅屋里走出一个大汉,正是当日拐马的骗子,他叫刘二。刘二看到自己的黑马回来了,先是一愣,随即暗自窃喜。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就看见张龙和喜儿快步走了过来。 张龙和喜儿悄悄向附近的村民打听,得知刘二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经常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没一会儿,就见刘二大摇大摆地牵着一匹马,准备牵到后山去放养。那匹马,正是陈贵的枣红马! 张龙和喜儿对视一眼,立刻冲上前去。喜儿一眼认出自己家的马,一个箭步冲过去,拉住缰绳,大喊道:“你这恶贼,还我家老爷的马!” 刘二见事情败露,恼羞成怒,挥起拳头就想打人。张龙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扭住刘二的胳膊,大喝一声:“你这大胆狂徒,还敢反抗?跟我去衙门见官!” 刘二拼命挣扎,却哪里是张龙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张龙制住。张龙押着刘二,牵着两匹马,和喜儿一起回到了顺天府衙门。 大堂之上,海瑞怒目而视,一拍惊堂木,喝道:“刘二,你可知罪?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诓骗他人马匹,该当何罪?” 刘二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哭喊道:“大人饶命啊!小的一时糊涂,犯下大错,求大人从轻发落!” 海瑞冷笑道:“哼,你这恶贼,狼心狗肺,今日被抓,是你罪有应得!” 海瑞当即下令,对刘二施以重刑责打,直打得他皮开肉绽,哭爹喊娘。打完之后,又给他戴上枷锁,拉到衙门外示众,以儆效尤。刘二的黑马被官府没收,还打了他八十大板,之后将他赶出了顺天府。 而喜儿呢,虽然是受害者,但因为轻易相信陌生人,也负有一定责任。海瑞念他年纪小,又是初犯,酌情打了二十大板,以示惩戒。 最后,喜儿在衙门领回了枣红马,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海瑞看着喜儿离去的背影,感慨道:“这世间人心复杂,善良之人不可不防奸恶之徒。此案虽小,却也警示众人,莫要心存侥幸,行那违法乱纪之事。” 随后,海瑞写下判词:“审得刘二,本乃无赖之辈,见财起意,诓骗良马,辜负喜儿之信任,坏我大明清平之世风。喜儿年幼无知,轻易托马与人,致主家财物受损。幸牲畜亦通灵性,引领官差寻得贼踪。刘二罪有应得,依大明律例,从重处罚。望世人以此为戒,莫学此等骗马恶行,共护太平盛世。” 此事传开后,百姓们纷纷拍手称快,对海瑞的断案智慧和公正廉明更加钦佩不已。
而那桃花村的村民,得知刘二的恶行后,也都对他嗤之以鼻,刘二从此在当地无立足之地,只能灰溜溜地远走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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