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临摹《垛草》

中国美术界45岁以上的人,几乎没人不知道勒帕热的“垛草”。文革刚刚结束的1978年,《法国19世纪农村风景画展》来中国。当时,早就被苏联油画带沟里去了的大多数中国的画家们,第一次看欧洲的油画原作,被真油画的精美、丰厚惊掉了下巴。最持久、最深刻的震撼就是勒帕热的“垛草”。很多画家对原作临摹了这幅画。我在鲁美读书时见过油画系老师的临摹品,当时就已经喜爱的不得了。1978年我14岁,家境贫寒、北京遥远,一个孩子是不可能专程去看展览的。后来,在很多印刷品中留下偏色、模糊但依然美好的记忆,也总想知道那幅画究竟是怎么画的。2001年第一次到欧洲看大师。进了奥赛,满脑子想着“垛草”。终于,报了仇似的坐地上看她一小时,转一圈看过印象派大作,又回来留个最后记忆。当时,实在躲不开对面窗户的反光,用胶片相机勉强略得的几张照片,我又看了十年。2011年重访奥赛,又满脑子是“垛草”,这幅画竟然撤下了!遗憾了两年。十年前《米勒、库尔贝和法国自然主义》来上海,作品规模、质量远超1978年。我携妻带子看了个够。再次与儿子一起坐地重温,未及坐稳,突然,身后一黑衣小伙拍背阻止“不许坐在地上”!







十几年前好友李文东在奥赛同样疯狂,对着她拍得数码照片近百张,又带去手提电脑、席地工作,现场较色。还有,我的学生王骢更加痴迷,奇迹般找到冷门的勒帕热画册,逐页扫描,获得“垛草”的草图、习作及色稿。那一年得知勒帕热来上海展览,他哪里来得及细看展讯,第一时间飞到上海,进门得知,画还在法国待运!几日后他策划组织了更多粉丝,组团看展,卷土重来!看来这情结早就已经传染给了70和80后了。



临摹“垛草”是多年以前就有的愿望。它是四十年前最早来中国展览的油画原作经典。回顾美术史,勒帕热被归于法国“现实主义”之后的“自然主义”,印象派兴起以后现代主义主导西方画坛,成为美术史叙述的主脉,法国十九世纪的学院主义及自然主义的写实绘画被有意识地遗忘,从无限风光到打入冷宫形成巨大的落差,粗暴地一概归于保守没落,现代的理论家们或许是懒得分辨其中的高下,更有可能的是被洗脑以后根本看不到其中还藏着勒帕热这样的一流画家。其实,在这些时常被冷落的作品中,勒帕热达到的高超油画技艺压过十九世纪末一众欧洲写实画家。他在技法中融入古典丰富厚重的层次,结合了印象派敏感真实的明亮色彩,放笔书写与精准刻画神奇衔接,高超的技艺融入质朴又真实的现实主义气质,达到无人能及的高度。可以说,英年早逝的勒帕热在油画史的技术高度上是一位集前辈大成的天才画家。在我眼里,他达到的水平像是中国油画始终也过不去的坎,成了我们几代油画人的美好回忆和追不到的飘渺目标。我临摹此画目的单纯只为学习,以了却此生巨大心愿。多层画法总要等干再画,短期很难达到满意效果,我计划用三个月或更长时间完成。

我用的是进口温莎牛顿艺术家级油画颜料,底层画用大板刷画成,高点和明亮处稠厚遮盖,大小不等的猪鬃笔,皮肤干后的色层上的笔痕要用细砂纸打磨再画半透明的部分。底层画只用松节油,深入的色层用稀释过的红花油。

临摹过程(附图文)


通过看一些勒帕热未完成的作品和他的几件草图,可以判断出他用的是白色的底子,不是有色底,所以我用的是凤凰生产的一个白底子的成品布,是属于中细纹的白色画布,然后用投影仪。把这张作品投到画布上,用木炭勾一个线稿图。

勾完线稿之后,我从最重最深的颜色开始画起。最重的地方有人物的缝隙,草地的几块,还有头发、眉毛、眼睛等等。这些地方都是画面里面最深的部分。当然,树也很重,就是那几棵小树,但是不能现在画,因为需要把天空画好之后才能画。


开始铺这张画用到最多的颜色就是绿色,这个基本的绿色画的不是很厚,但是颜色的量建议多调一点,因为这张大画的基础颜色是以这个颜色为主,它也是画面比较深的部分,铺好后也就把这个绿的部分都建立起来了。我用的画笔是两支非常大的刷子,大约有个4公分宽,差不多那样的板刷。用到的颜色主要有翠绿、白、象牙黑,还有一点橄榄绿、土黄,有一点群青等等这些小变化。

整体画得很薄,特别是暗的地方。这个近处的这些能看到土的地方画的非常薄,很透明。这里边用到了透明铁红和象牙黑。


这一步把天空画上了,天空的颜色并不是画面里的重颜色,但是它挺关键的,它决定这张画是一个大风景的色调。这张实景的前边,我们可以看到画面现在的样子,和当年勒帕热在100多年前画这张画的时候是一样的。勒帕热也曾经对着这个景物真实的画过风景写生,后来把这风景写生呢,直接用到了这张创作大画当中。这个天,主要是以群青为主,加了很多的钛白,是比较稠厚的颜色,因为它不能画的太薄,它需要一定的覆盖力。尽量的画的变化比较少,因为它本来就是变化比较少,只有一点点几朵小云彩,这是为了强调前面的人物。

在这个阶段,草地也进行了一些调整,应该说随时在调整。我加重了一些部分,有些区域的感觉不太够或者不太准的随时都在画。也把树上一些颜色都画上去了。


这个阶段,我是把后边躺着的人的衣服的颜色都画出来一些基本的黄棕色。还有前边这个坐着的妇女有很大的裙子,亮灰色有点驼色感觉的。这些大裙子颜色都建立起来,因为这几块基础的固有色建立起来以后,这个画面的色调就已经控制住了。开始铺大颜色的时候,一定是从最大的一些区域从暗到亮这样的一个步骤来进行。


又用了一些时间,把两个人物的皮肤的颜色都建立起来了。建立的同时,也画了一些色彩的变化,例如说前面大围裙上面的冷暖,还有后边躺着的那个人身上的一些冷暖,当然,这是底层画。底层画的暗部要比最后完成的阶段的要相对亮一点。亮部也没有画到最亮,都是为后边的深入留有余地。整体看的话,比最后完成的阶段,应该是相对比较明亮的。底层的意义就在于它建立一个基础,然后在后续的深入当中,它一直起着一个重要的底托的作用,在颜色的间隙还有半透明的部分都露着底色。

这个脸远看好像已经是那个人了,但是我没有深入,画的还是比较模糊的大笔触,但是也遵循着一个明遮暗透、高厚低薄这样的一个基本原理。从那个高清图上看,这张脸画的整体是比较厚的,颜色是比较厚的,但是笔触的笔痕呢,在每一次的深入当中都进行了打磨。所以我这张画也准备这么画,多画一些遍数,使它比较平整,同时也保留画的过程当中的一些痕迹,所以使它很丰富,我预想是这样的。现在只画了两天,因为这两天的工作主要是建立底层画。



底层画一旦画好之后,正好赶上我要回家探亲,所以可能有十天画不了。这样的话,回来以后再继续吧。等回来以后的继续,应该是在一个干燥的底层画的基础上进行深入。那个时候呢,我可能要从一些局部开始刻画,也许是从脸开始。


勒帕热用在垛草创作中的风景写生

临摹《垛草》从头再来


这幅临摹是春节前开始动笔的,尺幅接近原作略大一点儿。底层画我用的是进口温莎牛顿艺术家级油画颜料大板刷画成,高点和明亮处稠厚遮盖用大小不等的猪鬃笔,底层画只用松节油。

我开始是依据的网上的高清图画的,以为是完整的图,结果后来朋友又给我现场拍的图。发现网上的图的四边儿都裁掉了一点儿,所以我画大了。

春节后还是决定缩小以后重新画,原来的底层画儿就不能要了。这几天经历了特别大的改动,底层画是重新建立的。今天看底层已经基本干燥,从女主的头部开始深入。

实践发现,勒帕热在草木发丝处常有边缘锐利的干涩用笔,判断他是在画面粘稠的状态下画成的,极有可能使用了晒稠油,我用丽坤实现了这个效果。丽坤快干特点的另一个好处是省去等干时间,每天都可以再画新的色层。面部没有打磨也没用刮刀,底层画的高点用手指抹平,深入阶段用笔画之后也用手指薄擦衔接。第二遍开始暗部一定要保持透明。















于小冬

天津美术学院油画系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天津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中国美术家协会油画艺委会委员,中国美术家协会重大主题创作艺委会委员,鲁迅美术学院客座教授。

1963年生于沈阳,1984年毕业于鲁迅美术学院国画系,1984-1997曾在西藏工作十三年。

六次入选全国美展,两次分别获全国美展铜奖和优秀作品奖,四次入选“北京国际双年展”,六次获天津美展一等奖,完成国家订件“茶马古道”和“西藏和平解放”。

出版《西藏绘画风格史》、《藏传佛教绘画史》、《于小冬三堂课》、《于小冬讲速写》、《于小冬讲油画》、《于小冬素描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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