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体与识变:玄奘唯识学的基本问题》,傅新毅著,中西书局,2024年6月版,923页,398.00元

引论

当今可谓汉语唯识学研究乃至整个汉语佛学研究的一个“大时代”,议题之丰富,方法之多元,讨论之深广,势头之兴盛,已逐渐超越了民国时期,成为中国历史上新的高峰。汉语唯识学研究新风气的起源,在台湾、香港应追溯到上世纪90年代,开始与国际学术接轨,主要指与欧美、日本的学术方法、范式接轨,特别是德-奥学派的历史学-语言学范式。有叶阿月、陈荣灼、林镇国、释惠敏、邓伟仁、陈一标、曹志成、陈雁姿等一批优秀的唯识学者。[1]在内地,或可把时间点放在2000年前后,涌现了一批优秀的唯识学研究著作,如程恭让《欧阳竟无佛学思想研究》(2000年),周贵华《唯心与了别——根本唯识思想研究》(2004年)《唯识通论——瑜伽行派义诠》(2009年),圣凯《摄论学派研究》(2006年),傅新毅《玄奘评传》(2006年),杨维中《中国唯识宗通史》(2008年),涉及唯识古学、唯识今学、近现代唯识学、唯识宗史等多个领域,不同程度地受到“南欧北韩”及其传人的影响,并有了新的开拓。

当然,兴盛只是相比中国本土的佛学研究而言,不意味着可以沾沾自喜乃至自以为是。必须看到,汉语佛学研究在古典语言、因明量论(特别是法称体系)、印度中后期佛教思想、藏传佛教等领域与国际学界还有一定差距,汉传唯识学长时间处于边缘状态,汉语佛学研究还面临着诸多挑战和诸多困境。

实际上,陈那-护法一系的有相唯识学(Sākāra-vijñānavāda),是汉传唯识能给世界提供的“独门绝学”。在异质性的文化背景下,一些印度文化默认的问题被层层追问,并给出解答,所以有相唯识的真正成熟即在汉传唯识学当中,“有相唯识学虽然源于印度,但正是在汉传唯识学中,它才得到了全面系统的架构和具体而微的阐发”。[2]西藏佛教虽然有有相唯识(有时译为实相唯识)的记载,但没有相关的具体典籍,对有相唯识的认识基本依照宗义书而解。宗义书便于学习整个佛教义理架构,但同样有其问题。特别是其宗义介绍基本来源于中后期印度佛教,涉及部派佛教和初期大乘之处有时就不够准确,这恰恰是汉传佛教的优势所在。西方学界“多忽视汉语文献和汉传佛学,因而错失说一切有部阿毗达摩、广泛流传于东亚的有相唯识学,及附带的量论传统”。当然,“这情况近年逐渐在改善,带着梵、藏文背景,或研究中国思想的西方学者,以与西方佛教学术主流模式稍异的知识条件、视野及问题意识,着手研究东亚唯识思想。”[3]

站在世界与历史的河畔,我们不禁要问,当西方学界研究汉传唯识、汉传佛教时,中国的研究者要提供给国际学界什么“产品”?在当今的时代,如何把汉语唯识学乃至汉语佛学研究推向新的高度?要达成这一目标需持何种的治学理念?

笔者看来,傅新毅教授积三十年学力而成的大作《识体与识变——玄奘唯识学的基本问题》(中西书局,2024年),作为汉语唯识学术谱系中一部新的巨著,可以回答以上三个问题。下文将从《识体与识变》的学术贡献、作者本人的学术历程、学术理念三方面来展开探讨,在文末给出答案。

一、《识体与识变》的学术贡献

欲借助思想史和语文学方法衡量玄奘系唯识学,将总体框架及大量细节问题给予彻底的彰明,面临着重重困难。首先是唯识学义理体系复杂,“繁博精严,每每至牵一发而动全身”[4],许多问题在古人就异说纷纭,聚讼不休。比如三类境、五种姓、唯识比量等等问题,都是争论一千多年、横跨印度乃至中日韩三国的“大哉问”,文献庞大,言说繁复,要梳理、评议、决疑,绝非易事。其次是唯识学涉及各家学说,上至有部、经部等部派学说,旁及中观、如来藏学以及因明量论,下开基测异同、日本法相宗南北二寺之诤、近现代义理论争。唯识内部则有有相、无相之分,在印度体现为安慧与护法,在中国体现为真谛与玄奘。而真谛译籍又有特殊性,有些译本杂有如来藏思想,有些译本则加入了真谛自己的想法,历来颇多异见。[5]在错综复杂的材料之中梳理出线索实为不易,必须有一个宏阔而清晰的佛教义理框架横亘胸中,才能将诸家学说放置在正确的位置上。第三是必须利用梵、藏、巴等古典语言的材料,才能真正实现义理的溯源,才能符合国际学术要求。

笔者以为,《识体与识变》克服以上三种困难,于玄奘一系唯识学,虽不敢说“题无剩义”,但也足可称体大思精,剥茧抽丝、烛幽洞明,理古今疑义如掌上观纹,非大手笔者不能为之。《识体与识变》的学术贡献有许多,难以具数,笔者印象最深的有如下几点:

第一,提出佛教中国化的第三条道路。在传统的眼光看来,真正中国化的佛教是“缩小还原模式”的禅宗、净土宗,“综合融汇模式”的天台宗、华严宗,玄奘一系的唯识学并非中国化的佛学,而是纯而又纯的印度佛学,这或许与玄奘的求法印象、译经理念有关。而作者提出,汉传唯识学是佛教中国化的“第三条道路”,作者命名为“内发创新模式”,亦即汉传唯识学的基本框架、基本问题都来源于印度佛教,但是对基本问题作出了原创性的回应和新的开展。这一观点扩展了佛教中国化的分类方式,对汉传唯识宗的实质有了更好的把握。

第二,唯识与因明量论的融合。[6]如林镇国教授所言“因明-量论实应被目为大乘继中观、唯识、如来藏-佛性说之后的第四系”。[7]奘系唯识学与因明学深度融合,不通唯识,因明的一些问题难以厘清,不通因明,唯识典籍中的许多问题就难以彰明。[8]本书主要在第八章论述因明的胜军比量、唯识比量和元晓的相违决定量,指出玄奘创新性地使用了“自许”,相比于已发表的论文,所用材料有所补订。涉及认识论的部分就更多了,特别是第三章、第七章、第八章、第九章均有集中的体现。[9]

第三,总结近现代诸多唯识学争议问题。在汉语唯识学的研究者心目中,支那内学院是一座丰碑,作者在读书时就展开了对内院的研究。[10]内院和其他佛教团体关于唯识学的争议,实质上构成了近现代中国佛学的基本分歧,大致围绕五大问题展开[11],作者在书中均有精到的分析与总结:

1.唯识新旧二译不同之辩,肇端于梅光曦、太虚1933年批判旧译,守培起而反驳,印顺参与争论,其实质是如何理解唯识古学和唯识今学。[12]这一争论在法国、日本都有影响甚大的争论,甚至一直持续到今天。作者讨论玄奘唯识学时时刻保持着与古学对比的意识,散见各处,二者的对比集中体现在第七章“识显现与识转变”。在法尊译出《辨法法性论》后,欧阳竟无连续撰文批判,法尊起而反驳。[13]而这一争议的实质同样是“有相唯识和无相唯识之诤”。[14]

2.对真如缘起说的批判,主要围绕《大乘起信论》《楞严经》展开,因涉及中国佛学的最核心思想,引起剧烈争辩。这一争论的实质是如何处理唯识学与中国式如来藏学的关系。争论还牵涉到新儒家,特别是熊十力的《新唯识论》。作者在第六章“本有与新熏”当中集中讨论。

3.相见同别种之辩,缘起是景昌极1928年发表于《学衡》的《见相同别种辨》,缪凤林、唐大圆、太虚均加入争论,1963年霍韬晦《相见同别种辨》做出更为深入的探究。相见同别种问题和三类境问题紧密相连,素称难治,作者提出“相见同别种问题的探讨和三类境的区分,实际上标志着在有相唯识的框架内唯识学说的最终完成”。作者在第九章“相见同别种与三类境”详细论述了这一问题。[15]

4.空有之争,这一问题严格来说指的是中观唯识之争,牵涉到印度大乘的分化,从印度到中国争论源远流长。近代秉持“实无诤论”或“语诤意同”的观点有杨仁山、太虚、周叔迦等人,认为“实有诤论”者为法尊、印顺等。与古代中国空有之争相比,一大新特色是有了藏传中观学的参与。作者在第七章第三节“从唯事到唯识”中做出了精当的界定,借助中观应成派的文献,提出中观唯识的区别在于是一重世界还是二重世界。

5.真如能否做疏所缘缘,1924年支那内学院第五次研究会黄居素提出这一问题,王恩洋、吕澂产生分歧。作者在第八章第一节“带相说和所缘缘”中展开讨论,认为真如可以作为疏所缘缘。

二、《识体与识变》作者的学术历程

孟子曰:“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如果了解作者的学术历程和某些心灵史,更能理解《识体与识变》的来之不易。

笔者手中有一封1998年12月3日作者向季羡林先生寄出的信,他自述:“我从本科即有志于佛学研究,先涉中土诸家,深感若不直探其源,详究印度佛教之发生与流变,往往隔靴搔痒、难得其奥,故遍览汉译佛藏,从《阿含》、毗昙乃至唯识,皆粗略习之,然不懂梵文,引以为恨。”此时的作者时年二十八岁,正在南京大学哲学系读博,已学习佛教数年,有了自己的治学感悟,写信的主要目的是想学习梵文,希望季羡林先生列一个梵文的书单。可以说,后来傅先生的佛教研究,基本路向仍然是1998年的想法,结合梵文等古典语言,直探印度佛教之源流,以此作为研究汉传佛教的基础。

2000年,作者前往台湾中华佛学研究所参加研究生论文联合发表会,又受到了一次学术震撼,有了两方面的感悟:“一方面当时台湾地区的佛教研究是跟着日本的,他们那种精细程度是你望尘莫及的,从那之后我基本上就放弃了那种大而化之的、假大空的东西,我就觉得那样没什么意思。”“另一方面,我也发现了台湾地区佛教研究的问题,这个问题就是他们的基本框架、主体线索是没有的,有时甚至逻辑也是不清楚的。”这逐渐形成了作者既重视细节分析,又重视义理大框架的治学理念。

2001年6月作者博士毕业,入职南京大学思想家研究中心,经过数年修订博士论文,2006年8月以“玄奘评传”为名出版,《玄奘评传》后记中说:

此稿原系笔者“以奘传唯识学为主线的唯识学基本问题研究”计划的一部分,尚有“三性”、“转依”两章及因明部分,均未及成稿。以有不可抗拒的非学术性原因,故不得不暂先付梓。无论是此类研究还是从事此类研究,在今天一如宜黄大师当年的处境:“宗教则屏为世学,世学又屏为宗教,舂粮且不能宿,盖垂青者寡矣。”(《内学杂著·与章行严书》)虽欲栖心物表,抗志而行,奈何大患元在乞米之身。全帙之成,或俟诸异日之机缘,其中苦衷,读者谅之!

在这篇后记中,我们可以看到作者对于学术的追求,以及纠结与无奈。因为中国思想家评传丛书有出版的时限要求,无法将三性、转依、因明部分成稿,《玄奘评传》未能完璧,实为憾事,属于阶段性产物。此外,彼时青年学者还有生活上的一些困难:“(《玄奘评传》)主体部分写作于一个白天需开灯照明、晚间有老鼠作伴的筒子间里”,并且“而那时不加节制地买书,又每每使自己陷于提前‘月光’的窘境”。[16]

义理研究需要长时间的学术积累,一般来说,较轻的年龄很难、也无法很快完成这样规划中的巨著。站在今天的视角,我们可以说《玄奘评传》存在不足之处,比如没有做梵汉的对勘,比如有些细节不够精确,比如一些问题仅论述了玄奘一系的观点,没有从印藏思想史的角度展开,比如没有充分利用日本法相宗的注疏等。不过,《玄奘评传》依然是一部非常优秀的著作,其价值依然被学界和感兴趣的社会读者注意到。《玄奘评传》时常列入佛教课程的推荐书目,豆瓣评分一直很高,在旧书网站一直溢价严重,笔者手中的《玄奘评传》在购买时就溢价数倍。直到近二十年后《识体与识变》出版,从三十五万字扩充到一百零三万字,旧作的诸多遗憾才获圆满,三性部分于第七章“识显现与识转变”详细展开,因明体现在第八章“附论”的“关于‘唯识比量’之中”,转依则散入各处,如禅观见于第七章第一节,资粮位、加行位的讨论见于第六章,见道位亲证真如见于第八章第一节等等。

《识体与识变》的成书,离不开作者长时间的沉潜与精进,作者每每要在一天的工作后坚持写作到夜里两三点。据笔者了解,作者仍未满足,依然在精益求精地增订本书,并且作者尚有《成唯识论通释》(暂名)的写作计划,计划在严肃的学术标准下对整部《成唯识论》做出解释,期待二者早日出版。此外,作者的国社科后期项目“《成唯识论》集解”已经结项,集结古代东亚《成唯识论》注疏三百余万字,是迄今为止最全面的一部《成唯识论》注疏合集,可以覆盖日本《成唯识论三种疏》、支那内学院《成唯识论抄密蕴》等文献,如果能组织团队进一步校对出版,必将嘉惠学林。

三、《识体与识变》背后的学术理念

通过探讨《识体与识变》的学术贡献、作者的学术历程、《识体与识变》相较《玄奘评传》的变化,并借助访谈,笔者认为傅新毅教授有如下学术理念可资后学借鉴:

1.一纵一横两条线。横线指的是“横向的佛学概念体系”,亦即阿毗达摩系统,纵线指的是“纵向的基本历史线索”[17],“从印度到中国的佛教发展线索”[18]。这两条线是必备的基础,在入门后随着时间和兴趣,可以继续深入、细化,但在初始阶段具备基础的阿毗达摩体系、基本的历史线索即可。

2.全体佛教的视野。这首先意味着平等重视三语系的佛教传统,借助三语系的材料互参。其次,探究汉传唯识学需要借助整个东亚唯识学史,特别是日本法相宗的诸多材料。第三,这还意味着在研究中国佛教时,需要有印度佛教的背景才能做到洞察源流,准确把握关键问题。吕澂所谓“要以印度佛学的发展为尺子,用来衡量中国佛学发展的各阶段,并借以看出两者之间的异同以及中国佛学的实质。”[19]

3.具体、清晰的研究态度。作者认为,做佛教学术研究要重视胡塞尔所谓的“零钱”,而不是“大钞票”,要“把零钱先搞清楚”,也就是“对一个具体的问题,首先必须从语言、文献上讲清楚”。[20]在研究当中,不放过细节问题,不含混过去。其实很多时候细节问题意味着复杂性和丰富性,本书的一大特色就是将诸多细节问题条分缕析,甚至许多脚注都提供着极为细致的考察。

4.语文学的方法。“多学一门语言,你就会多打开一个世界”。[21]以语文学的方法进行多语对勘,这一点或许是《识体与识变》相较于《玄奘评传》最大的变化。

5.重视哲学对话。作者曾师从倪梁康教授研习西方哲学,在早年就已有致思。[22]《识体与识变》中亦有精彩发挥,如使用交互主体性、主体间性等理论言说阿赖耶识对其他有情的认识问题,使用维特根斯坦《逻辑哲学论》探讨唯识古学,借助波普尔“世界3”理论建构不同于佛教思想史的佛教哲学等等。[23]最终将佛教哲学归为四大基本问题:时间、认识、空有、心性。[24]

6.客观的学术态度。研究某一学派的学者,往往容易落入“有我之境”而不够客观,对这一派思想产生偏爱,甚而产生宗见。这种情况虽可理解,但并非真正的学术态度。作者虽然研究玄奘系唯识,但并不讳言奘系唯识学的不足。比如“护法之说为玄奘所独传”,“护法的《唯识三十释》在印度是否有流传都是值得怀疑的”。[25]

余论

回到文章最初的三个问题,笔者认为《识体与识变》给出了如下答案:中国的佛学研究者提供给国际学界的作品,一方面要与国际接轨,用最严格的学术标准自我要求,迎头赶上、乃至在某些领域达到国际先进水准;另一方面要彰显汉语佛学的特色,利用好汉语佛典,弥补国际学界的不足,提供可信的参考。如果不断产生这样的作品,也就意味着汉语唯识学乃至汉语佛学研究达到了新的高度。欲达成这一目标,既要在诸多细节问题上做出细密扎实的分析,又需要有一个全体佛教的宏观视野。在方法上,需要结合思想史、语文学乃至西方哲学;在知识结构上,需要有阿毗达摩与因明量论的功底,并参照国际学界优秀成果。这三个问题的答案,正是作者的学术理念:“坚持以语言、文献为基础,以哲学为本位的学术定位,强调打通梵、巴、汉、藏全体佛教的理念,认为只有基于对全体佛教的研究,才能更为完整、更为准确地把握佛教中国化的内涵和价值。”[26]故此,《识体与识变》在汉语唯识研究脉络中具有着典范意义。

一切优秀的研究成果,都来自时代与心灵的交织、变奏,时代给予了厚度和可能,心灵回馈以意气与赤诚。笔者相信,每一个有所成就的研究者都有属于自己的“取经之路”,在不断的自我怀疑之后确乎不拔,历经身内身外九九八十一难,跨流沙,涉雪岭,历盗匪,舍华名,才能“见不见迹,闻未闻经”,才能坦然说出“身不辛苦,心愿获从”。[27]取经之路的原动力,不会是名闻、利养、恭敬,而是对智慧的热爱,对学问的好奇,所获得的也不只是知识,更是心灵境界的提升。百龄影徂,千载心在。如作者所说:“对哲学从事者来说,假如我们能够从与先贤的对话当中,通过打开他们的生命世界而使自己的生命得到了滋润,这远比挣了多少工分有趣得多。”[28]

注释:

[1] 限于篇幅,本文仅略举部分中国唯识研究者,难免挂一漏万,请读者谅解。台湾地区部分参见刘宇光:《量论与识论:佛教哲学研究回顾》,第243-258页。香港的唯识研究以法相学会为主体,以传统的讲习、注释为主,以现代研究方法研究唯识约在90年代,如陈艳姿《陈那观所缘缘论之研究》(1999)。2002年后姚治华从美国回到香港,给香港唯识研究增添了新的特色。参见赵敬邦:《唯识在香港的传承》,《中国文哲研究通讯》第24卷第2期,第37-48页。

[2] 傅新毅:《识体与识变——玄奘唯识学的基本问题》,中西书局,2024年,第5页,以下简称“《识体与识变》”。汉传唯识学不仅仅指中国唯识宗,还包括从中国传至日本、朝鲜半岛的唯识传统。“汉传唯识学是护法唯识学的进一步开展。护法唯识学是印度唯识学发展的成熟形态,与主要以安慧等为代表的唯识古学不同,其着眼点落实在偏重于主体意味的‘识’(vijnana),一般被称为唯识今学。”《识体与识变》,第12页。

[3] 刘宇光:《量论与识论:佛教哲学研究回顾》,第248页。

[4] 傅新毅:《玄奘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489页。

[5] 作者曾有专文研究真谛思想,包括《身心作为识显现——从唯识古学看身心关系》(发表于“心灵环保与人文关怀”学术研讨会,2005年4月,南京),《显识与转识:真谛唯识学的主体架构》(《慈氏学研究》,中央文史出版社,2015年1月),以及《真谛所传的阿摩罗识与解性》(《五台山研究》,2022年11月),主要观点均在《识体与识变》中体现。

[6] 一般把印-藏的知识论学说称为量论(Pramāṇavāda/ tshad ma),汉传佛教的逻辑论理称为因明(Hetuvidyā),如果追溯到《瑜伽师地论》,所谓量论、因明,都是论辩术和知识论的复合体。如汤铭钧所论:“在以《瑜伽师地论》为代表的逻辑学说兼容知识论与辩论术两个思想方向的背景下,印—藏量论传统择取了知识论的进路,以推论(“为自比量”)为核心组织各项学说。东亚世界的因明传统择取了辩论术的进路,以论证(“能立”)为核心组织各项学说。”二种传统都是印度佛教逻辑学—知识论学派的分支。汤铭钧:《论东亚因明传统》,《哲学门》(总第三十九辑)第二十卷第一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19年6月,第48页。

[7] 刘宇光:《量论与识论:佛教哲学研究回顾》,典藏出版社有限公司,2004年,第308-309页。

[8] 作者涉及因明学研究的论文有如下四篇,《玄奘法师〈制恶见论〉考》,《世界宗教研究》2011年第6期;《日本法相宗南北二寺之诤》,《玄奘佛学研究》第19期,2013年;《从“胜军比量”到“唯识比量”——玄奘对简别语“自许”的使用》,《世界宗教研究》2016年第2期;《法相唯识宗的义学创新》,《法音》2017年第1期。

[9] 前期论文有《唯识学中的自识问题》,《禅和之声——“禅宗优秀文化与构建和谐社会”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宗教文化出版社,2007年;《汉传唯识学中的“变带”与“挟带”》,《佛教文化研究》第2期;《认识如何可能?——从有部到经部的佛教认识论思想考察》,《南京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2016年第1期;《感性与知性之划界:一个唯识学的视角》,《河北学刊》2019年第6期;《错觉的唯识学解释与现象学分析》,《南京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2019年第6期。

[10] 傅新毅:《欧阳竟无抉择二转依、料简〈起信〉的基本理路》,《佛学研究》1999年年刊;《论熊十力与刘定权“两重本体”之争》,《闽南佛学院学报》1999年第1期;《试析吕澂先生对“性寂”与“性觉”义之抉择》,《宗教学研究》,2001年第1期。

[11] 陈兵、邓子美:《二十世纪中国佛教》,第249-260页。本文稍作改动。

[12] 梅光曦《相宗新旧二译不同论》(1931),太虚《相宗新旧二译不同论书后》(1931),守培《读唯识新旧两译不同论后的一点意见》(1931),印顺在《评破守培师之读唯识新旧两译不同论后的一点意见》(1932)一文中对守培的观点提出批判,守培、印顺又各撰一文争辩。

[13] 欧阳竟无《瑜伽法相辞典叙》(1938)《辨虚妄分别》(1938)《辨二谛三性》(1938),法尊《驳欧阳渐〈法相辞典·叙〉》(1938)《驳欧阳渐辨虚妄分别——即再驳〈法相辞典·叙〉》(1938)。

[14] 《识体与识变》,第395-397页。

[15] 作者早期有单篇论文,傅新毅:《有关“三类境”的几个问题》,《吴越佛教》第四卷,九州出版社,2009年7月。作者在三类境问题上还有一个重要贡献,就是提出了一个区分“有质独影境”和“带质境”的可操作性标准,即能否熏成本质相分种。

[16] 《识体与识变》,第920页。

[17] 《周一谈治学第188期 | 傅新毅、程群共谈如何学习佛教哲学》,https://mp.weixin.qq.com/s/ZCQetO1m8rgETCo4l9cNcQ。

[18] 《傅新毅:我始终只是法的学习者》,李铭佳等编:《十问:佛学研究青年访谈录》,宗教文化出版社,2024年,第336-337页。

[19] 吕澂:《中国佛学源流略讲》,中华书局,1979年,第13页。吕澂对汤用彤《魏晋南北朝佛教史》的批评亦建立在这一点上,“汤君此著,用力颇勤,取材亦广,惜于印度佛教面目认识未真,故重要处每每考证不得要领。”吕澂:《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审查书》,《汉语佛学评论(第三辑)》,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5、9页。

[20] 《傅新毅:我始终只是法的学习者》,李铭佳等编:《十问:佛学研究青年访谈录》,宗教文化出版社,2024年,第334页。

[21] 《周一谈治学第188期 | 傅新毅、程群共谈如何学习佛教哲学》,https://mp.weixin.qq.com/s/ZCQetO1m8rgETCo4l9cNcQ。

[22] 《原始佛教缘起无我语义下的心识论》,《宗教学研究》2001年第4期;《佛法是一种本体论吗?》,《南京大学学报》2002年第6期;《佛教中的时间观念》,《江苏社会科学》2003年第2期;《何谓“唯识”?——从现象学的视角看“vijñapti”(识)的定位》,《中国哲学史》2011年第3期。

[23] 《识体与识变》,第93-96,415-416,704-710页。

[24] 《第25届SOPHIA第四场回顾 | 佛教哲学何以可能?》,https://mp.weixin.qq.com/s/A8CHserFJScqLeGODg4n0Q。

[25] 《识体与识变》,第3页。

[26] 傅新毅:《〈复旦佛学研究丛书〉序》,《识体与识变》,第2页。

[27] 慧立、彦琮:《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T50, p. 251c。

[28] 《周一谈治学第188期 | 傅新毅、程群共谈如何学习佛教哲学》,https://mp.weixin.qq.com/s/ZCQetO1m8rgETCo4l9cNc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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