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突发脑梗的那天,我正在外地出差。接到电话时,大哥的声音急促而低沉:“妈住院了,医生说情况不太好,你赶紧回来吧。”我脑子嗡了一下,手里的文件夹掉在地上,顾不上捡起,火速订了最近一班回家的高铁。
一路上,我心里翻江倒海。
母亲今年刚满六十五,身体一向硬朗,平时除了血压稍高,几乎没去过医院。
怎么突然就病得这么重?
想到从小到大母亲为了我们兄弟三人操劳的模样,我的眼眶不由得湿了。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掠过,我的心却像被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回到家时,母亲已经从市医院转回了乡卫生院,医生说,脑梗后遗症严重,右半身偏瘫,生活完全不能自理,需要长期康复治疗。
在病房里,母亲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她看到我,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却很快低了下去,只是轻轻喊了句:“小军,你回来了。”
我点点头,握住她冰凉的手:“妈,我回来了,您别担心,我们兄弟几个会一起照顾您的。”
母亲抿了抿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我心里一阵酸楚。
她这一生,为我们三个儿子操碎了心。
父亲去世早,母亲靠着在镇上的小饭馆洗碗、做杂活,把我们拉扯大。
如今我们都成家立业了,她本该好好享福,却又遭此大病。
当天晚上,大哥召集我们兄弟三人在母亲病房旁的走廊里开了个简短的“家庭会议”。
大哥刘志国今年四十岁,是我们中的老大,平时话不多,但做事干脆利落。
他开口说道:“妈现在这个情况需要人照顾,咱们三个得轮流来。
二哥,你家离得近,你先来,怎么样?”
二哥刘志强比大哥小三岁,在镇上开了一家五金店,离母亲家确实最近。他点点头:“可以,我先来,反正店里我老婆也能搭把手。一个星期后你们再接手。”
“好,那就这么定了。”大哥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军,你在外地工作,轮到你时尽量多抽点时间回来。咱们三个一定要把妈的事安排好,不能让她受委屈。”
我重重点头:“放心吧,哥,我一定会尽力。”
会议定下后,我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虽然母亲的病让我难过,但看到我们兄弟能同心协力,我对未来还是充满了希望。
第二周,我从外地匆匆赶回来接班。刚到家时,母亲正在二哥家。母亲虽然瘫在床上,但精神比之前好了些,见到我时还勉强露出了笑容:“小军,你来了。”
“妈,我来接您回家。”我俯下身,给她整理了一下被角,“这周轮到我照顾您,咱回家住。”
母亲点了点头,二哥在一旁递给我一袋子药,叮嘱道:“这些药每天按时吃,回来路上一定小心点。”
我点点头,心里对二哥充满了感激。他虽然脾气一向有些急躁,但这次母亲病了,他确实尽心尽力,能照顾得这么妥帖,我真心觉得欣慰。
一个月后,轮到二哥再次接替时,却出了问题。
按照之前的安排,每周日我们兄弟三人交接。
那天一大早,我就带着母亲去了二哥家。
按了门铃,却迟迟没人开门。
我又敲了敲门,还是没反应。
母亲坐在轮椅上,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小声说:“要不咱们先回去吧,别打扰他们。”
“妈,怎么会是打扰呢?之前说好了今天交接,肯定是他们没听到。”我安慰母亲,又掏出手机给二哥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二哥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什么事?”
“二哥,我带妈来你家了,可是没人开门啊。”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
“哦,我这几天有事,没在家。”二哥的回答却让我一愣,“你先把妈带回去,等我忙完再说。”
“你……什么事这么忙?妈现在需要人照顾……”我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了。
我愣在那里,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母亲看着我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小军,算了,别难为你哥了。你也别太生气。”
我咬了咬牙,把母亲推回了家。心里却越想越不是滋味。之前说好的轮流照顾,怎么二哥说不管就不管了?这不是把责任全推给我们吗?
几天后,大哥得知了这件事,特地从城里赶回家。他拉着我去找二哥理论。
二哥见到我们,脸色有些尴尬:“我不是不管妈,最近店里实在太忙,根本抽不开身。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店里就我一个人撑着,哪有时间照顾人?”
“你忙?我们就不忙了?”大哥的声音压低了几分,但依然透着愤怒,“之前怎么说的?轮流照顾妈,现在你撂挑子是什么意思?”
“我没撂挑子!”二哥涨红了脸,“我只是暂时顾不上,你们先顶着,等我忙完这阵子再说。”
“忙完?那是多久?”我忍不住插嘴,语气也带上了几分火气,“妈现在这个情况,根本等不了。你是离得最近的人,理应多担待点!”
听到这话,二哥的脸色瞬间变了:“什么叫理应多担待?我又不是妈的独生子,凭什么全是我来照顾?你们一个在城里,一个在外地,轻轻松松说几句话,就把责任全推到我头上?”
“大哥,小军,我告诉你们,我不是不孝,但我也有自己的难处!反正你们爱怎么说怎么说,我现在就是没时间!”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次的谈话最终不欢而散。回家的路上,大哥狠狠吸了一口烟,把烟蒂摁在地上,一脸愤怒:“刘志强真是越来越自私了!小时候妈怎么对他的,他都忘了!”
我低着头,沉默不语。母亲的病已经够让我难过了,现在兄弟之间还闹成这样,心里更是一阵阵发酸。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大哥只能尽量分担母亲的照顾。可我们各自都有家庭和工作,实在难以完全兼顾。有时半夜醒来,听到母亲轻轻的叹息声,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
母亲或许明白我们的难处,渐渐地,话变少了。她总是安慰我们:“你们各自把自己的事做好,我这把老骨头,能凑合就凑合。”
这话我听着,心里却越发难受。母亲这一生,辛苦了一辈子,到老了还要这样“凑合”,真是让人心疼。
后来,母亲的病情逐渐恶化,最终还是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她走的那天,我和大哥都守在床边,而二哥却因为“忙”没能赶回来。等他匆匆赶到时,母亲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
母亲的葬礼上,我和大哥始终沉默不语。二哥跪在母亲的灵前,泣不成声:“妈,对不起,我没照顾好您……”
听着他的哭声,我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波动。母亲生前最渴望的,是一家人齐心协力,可最终,她还是带着遗憾离开了。
母亲的离去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家人之间的感情,需要用心去经营,而不是用“忙”来推脱。否则,等到失去的那一天,后悔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