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本应充满欢声笑语的圣诞团聚之旅,却意外地成为了4000多条生命的终结,那些侥幸存活的人,余生都被如同地狱般的噩梦紧紧缠绕。1987年12月20日拂晓时分,在菲律宾莱特岛塔克洛班港,18岁的阿鲁地亚与她44岁的父亲萨尔瓦多一同踏上了码头。圣诞节近在咫尺,仅余五日之遥,身为大学生的阿鲁地亚毅然拒绝了同学们的节日邀约,选择伴随父亲返回马尼拉的老家,与亲人共度这一温馨时刻。
菲律宾,这个由七千余座岛屿编织而成的国度,使得水上交通成为了岛屿间往来的主要方式。而这一天,阿鲁地亚与萨尔瓦多计划搭乘的船只,将承载着他们穿越波涛,历经近十小时的航程,从塔克洛班驶向数百公里外的首都马尼拉。当他们抵达码头时,那里已是人声鼎沸,数千人汇聚一堂,阿鲁地亚与父亲挤在队伍的最末端。节日期间船票一票难求,这艘船的1400多个席位几乎瞬间售罄。尽管萨尔瓦多未能提前购票,但他们并未过分忧虑,因为在菲律宾这个交通设施尚不完善的国家,超载与先上船后补票已是司空见惯。船只的实际载客量,往往取决于船运公司的胆量,而非其设计承载能力。
于是,当那1000多名手持船票的乘客登船后,检票员便打开了船舱大门,任由人群携带着孩童、行李乃至各式小件货物蜂拥而入,挤满了这艘长93米、拥有三层甲板的“多尼亚帕斯”。多尼亚帕斯,这艘1963年在日本建造的船只,最初名为“基雨丸”,在鹿儿岛周边水域从事货运与客运服务,其原始设计载客量仅为608人。历经12年风雨后,基雨丸易主至菲律宾的Supitu Line公司,承担起岛屿间的客运重任。经过一番改造,增设舱室与座位,其载客量骤增至1200余人。此后,这艘更名后的多尼亚帕斯,成为了该公司穿梭于菲律宾主要岛屿间,运送大量乘客的“金饭碗”。
四年之后的1979年,这艘船在航行中突遭不明原因的火灾侵袭。幸运的是,船长与船员们展现出极高的职业素养,他们迅速而有序地组织乘客自救,加之救援船只的及时抵达,使得船上的1164人全部安然无恙。然而,这场大火却将这艘船焚烧得仅剩骨架,被拖回港口后,它便被宣判为报废船只,面临被拆解成废铁的命运。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运作,Thepitche公司不久后便以极低的价格从保险公司手中购回了这艘废船。经过一番精心的修整与改造,它重获新生,被重新命名为“多尼亚帕斯”,并从1981年起,再次在菲律宾的海域上承载着往来乘客。
此次改造让多尼亚帕斯焕然一新,其设计载客量跃升至1500人,船体显著增高,然而,这增高的重心却削弱了船只的稳定性,使得多尼亚帕斯在紧急情况下难以做出有效的规避动作。对于像阿鲁地亚、萨尔瓦多以及其他乘客而言,他们全然不知这艘船曾是一艘报废的事故船,更无从知晓其中潜藏的隐患。
即便是对船只公司允许先上船后补票及严重超载习以为常的乘客们,也察觉到当天的情况异常拥挤。登船的人潮似乎永无止境,每当人们以为船只已满载,无法再容纳一人时,船员们总能奇迹般地找到空间,继续塞入更多乘客。官方记录显示,当天船上搭载了1493名乘客和59名船员,看似未超载,但事后发现的诸多证据表明,实际登船人数高达4385人,几乎是设计载客量的三倍,其中包括1000名不满四岁的儿童。在如此重负之下,本就重心偏高的多尼亚帕斯明显向左倾斜。然而,船长和水手们似乎并未对此给予足够重视,于清晨6点30分毅然启航,殊不知前方等待他们的,是无尽的灾难。
由于船舱内人满为患,阿鲁地亚和萨尔瓦多父女因上船较晚,只能坐在船舱外的露天甲板上。即便如此,甲板上也是人挤人。好在当天天气尚佳,除了海面波涛稍大外,天空晴朗,气温适宜,使得甲板上的体验在某种程度上甚至优于船舱内。船舱内如同罐头般拥挤,乘客们移动困难,部分未准备饮水和食物的乘客根本无法前往餐厅就餐或饮水。更糟糕的是,有限的厕所根本无法满足4300多人的需求,导致许多人不得不就地解决,船舱内的气味令人难以忍受,引发众多抱怨。
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乘客们经过一天的颠簸,都已疲惫不堪。夜幕降临后,他们纷纷陷入沉睡,期待着凌晨4点多到达马尼拉后,一切煎熬都将结束。然而,与船舱内的艰苦条件和乘客们的痛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天晚上,在船只的心脏——舰桥上,船长和船员们已沉浸在节日的喜悦中。据一名当晚曾到访舰桥的乘客回忆,他看见所有船员包括船长在舰桥上享用丰盛的大餐,把酒言欢,仅有一名实习船员在观察位上无精打采地值班。更有确凿证据表明,舰桥宴会结束后,船长并未返回岗位,而是回到房间观看录影带,其他高级船员也因醉酒纷纷回房休息。至于那位在观察位值班的实习水手,无人知晓他当时是醒着还是已沉睡。就这样,这艘船如同梦游般,在漆黑而广阔的海面上,沿着预设的航向缓缓前行。
那天晚上大约10点30分,睡在甲板上的萨尔瓦多被一阵急迫的尿意唤醒。他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离女儿稍远的船头甲板边,开始就地解决生理需求。在朦胧的睡意中,他瞥见不远处海面上有星星点点的光亮,似乎是某艘不大不小的渔船上的灯光。环顾四周,海面辽阔无垠,周围并无其他船只,因此,作为渔民出身的他,起初并未感到任何担忧。按照常理,两艘相近的船只定会通过无线电沟通,协调好各自的航线,在这片宽广平静的海面上,相互避让简直是易如反掌。
然而,萨尔瓦多并未意识到,他所见的并非渔船,而是满载1000吨燃油的小油轮“MT Vector号”。由于载重过大,这艘游轮的吃水极深,露出水面的部分很低,乍看之下确似一艘低矮的渔船。而这艘“Vector”游轮,虽为当地知名石油公司服务,却是一艘未取得许可证、不符合安全规范的黑船。更令人担忧的是,当晚当值的船长此前仅有大副经验,对于管理整艘船,尤其是游轮这样的特殊船只毫无经验可言。更为糟糕的是,后来的记录显示,“Vector”号的船舵此前已发生故障,导致它在海面上以S型路线蛇形前进,这使得附近的船只难以判断其下一步的航向,从而进行避让。更何况,当晚在前方“梦游”的“多尼亚帕斯”客船上,竟无人在舰桥值班,更别提与游轮进行无线电沟通或避让了。
就这样,两艘船在静默中以极快的速度相向而行。甲板上的萨尔瓦多目睹着直直驶来的油轮,瞬间意识到情况不妙。他下意识地高声呼喊,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但除了惊醒身边熟睡的乘客,让他们惊恐地目睹即将撞来的游轮外,他的呼喊无异于徒劳。几秒钟后,随着一声闷雷般的撞击声,以及巨大的震动,“多尼亚帕斯”上的所有人都被惊醒,而这只是噩梦的开端。
在人们还未反应过来之际,被撞坏的“Vector”号油轮已燃起熊熊大火,连带“多尼亚帕斯”也被点燃。不仅如此,大量燃油倾泻入海中,形成一层厚厚的油膜,随即被飞溅的火星点燃。刹那间,两艘船周围的海面也燃烧起来,化作名副其实的火海,且燃烧范围随着漏油的加剧而迅速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