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师百岁而逝,唉。

范仲淹“人世都无百岁”。按她自己写,“何当了却人间事,从此余生伴海云”——人间了了,她也,自此伴海云了吧。

我读她的书不多,隔一段会想起来重读的,大概是《唐宋词十七讲》;她讲韦庄和冯延巳,我觉得好。

我被小学语文老师影响,先喜欢了晏殊,所以一直好奇为什么晏殊得冯延巳的俊,欧阳修得冯延巳的深。

看了她的,觉得懂了。


由此延开去:

多少人是因为叶老师,才开始读词的?

诗词,我小时候的义务教育并不深讲。我那年代普通孩子小学毕业,应该也只接触得到李煜、柳永、苏辛、李清照。也许因为“西塞山前白鹭飞”知道张志和,因为“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知道蒋捷。

并不是每个孩子学了语文课的诗词,都会去琢磨词的。大家背几位最有名的,也许传唱度最高的,也就罢了。

我自己是被喜欢晏殊的小学恩师刘老师带着,才知道了晏几道,知道柳永,知道周邦彦,知道张孝祥与汪元量。

其他人呢?好像各有各的入门途径。

我认识的朋友,接触词的途径很杂。有些是因为《人间词话》——我一个同学说,他开始读《词话》时很痛苦,因为王国维先生直接称呼梦窗美成,他都不知道这些是谁。

有些人是因为龙榆生先生,有些是因为夏承焘先生,甚至有些是因为——这个可能有点古怪——蔡志忠的漫画。

我还有位长辈,说是因为头几年,看某部李清照词为题目的电视剧,才忽然对宋词感了兴趣。

各人入门方式不同,而我认识的这许多“被某某书带进门”的案例中,叶嘉莹老师的读者,算是最多的了。

大家都知道传统文化好,但真肯去琢磨的少。

传统文化要讲得畅而不俗、端而不腐,轻巧宜人,清浅得其妙而又不显滞涩,并不容易。

冯班《钝吟杂录》还是哪本书,说字如米,文如饭,词如酒。

按照这逻辑,能以文这样的白饭,将词的醇厚意蕴讲清楚说明白传递过来,映照生辉,古韵不绝,很难得了。

尤其是,看的古人诗话词话一多,自然明白:夸词人好、挑词人刺,都不难。太多写诗话词话的古人,到节骨眼上,经常也油滑得很,一笔带过。大家一股脑夸最有名最有梗生涯最有戏剧性的,准没错。

能把“词怎么好,好在哪里,为什么会让我这种不知道好在哪里的人依然觉得好”给解释清,并不容易。

叶嘉莹老师却会实实在在地描述:冯延巳和王沂孙,到底好在哪里。而且通过她的介绍,可以认识其他了不起的人物。我也是通过她,才知道了张惠言与陈廷焯。

喜欢诗词的人千千万万,但引进门的机缘却可能就那么多。

叶嘉莹老师为许多普通爱好者与词之间,搭了座简单易行又斑斓明丽的桥。

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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