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十年的世界军事格局中,胡塞武装的活跃表现格外引人注目。他们作战风格强悍,不仅让沙特的军队难以招架,还以勇猛无畏的姿态与美国强硬对抗,令美国也对其无可奈何。“胡塞” 一词源于也门北部萨达省的重要部落 —— 胡塞部落,胡塞武装正是以该部落为主要力量发展起来的。20 世纪 90 年代,侯赛因・胡塞创立 “青年信仰者” 组织,起初致力于宣扬什叶派教义,反对也门政府亲美及亲沙特的政策,后来逐渐演变成军事组织,并以创始人名字 “胡塞” 为外界所熟知。

要讲清楚胡塞武装,就必须先了解他们所处的国家 —— 也门。也门位于阿拉伯半岛南端,北与沙特阿拉伯接壤,东与阿曼相邻,南濒阿拉伯海和亚丁湾,西隔红海与非洲大陆相望。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赋予了它极为重要的战略地位。

从地缘政治角度来看,也门地处红海与阿拉伯海之间,扼守着红海的咽喉 —— 曼德海峡。这里自古以来就是世界贸易的重要枢纽。也门曾是古代丝绸之路的关键节点,凭借连接东西方贸易的优势,商业一度繁荣。在近代,它更是连接红海和亚丁湾的关键通道,全球约 12% 的海上石油运输要经过曼德海峡,这对于保障欧洲、亚洲众多国家的能源供应至关重要。控制也门,在一定程度上就掌控了这条关键航道的安全与通行权。如此重要的地理位置,注定会吸引世界强国的觊觎。

19 世纪中叶起,大英帝国霸占了南也门。南也门内陆地区多为沙漠和半沙漠,气候干旱,水资源稀缺,严重制约了农业发展和大规模人口定居点的形成。不过,其沿海地区有狭窄的平原,是主要的人口聚居和经济活动区域,且拥有天然港口。大英帝国将亚丁港打造为重要的贸易中转站,一直重视世界贸易的英国,向来热衷于占据这种具有重要经济与军事价值的港口据点。

北也门则由当时的另一个强国奥斯曼帝国统治。北也门多山地和高原,地势起伏较大,其中希贾兹山脉纵贯北部地区,部分山峰高达 3600 多米,地势崎岖险峻。这些山脉不仅构成了天然的地理屏障,也为军事防御提供了有利条件,易守难攻。山间谷地和高原地区分布着一些绿洲,依靠有限的降水和地下水,发展了灌溉农业,种植小麦、大麦等农作物,但整体农业规模和产量受限于水资源和地形,难以实现大规模的农业产业化。此外,北部矿产资源相对匮乏,工业发展基础薄弱。尽管奥斯曼帝国一直试图在北也门推行中央集权,加强税收和军事控制,但由于地理位置等因素,这些政策未能有效落实,北也门一直以游牧为主,保留了完整的部落统治。

在宗教方面,南部受英国世俗化影响,宗教在社会和政治生活中的影响力较弱。北部主要是什叶派穆斯林聚居区,什叶派教义对社会、政治观念影响深远,宗教领袖威望较高,且什叶派内部不同教派分支在北部均有分布,这种宗教差异加剧了南北也门的隔阂。

20 世纪中叶,全球民族解放运动兴起,也门南北地区的独立道路因历史背景和外部环境的不同而有所差异。南部在英国长期统治下,民族主义运动要求独立,但英国试图维持控制,致使独立进程曲折。1967 年,南部也门宣布独立,成立也门民主人民共和国,选择社会主义发展道路,建立了集中的政治经济体制。北部在奥斯曼帝国解体后,于 1918 年宣布独立成立也门穆塔瓦基利亚王国,后经多次政治变革,1962 年 “9・26 革命” 推翻封建王朝,成立阿拉伯也门共和国,其政治体制受部落势力影响,权力结构分散,与南部的社会主义体制差异明显,进一步加深了南北也门的分裂状态。

冷战时期,美苏将也门视为争夺势力范围的重要区域。苏联支持南部也门的社会主义政权,提供经济、军事援助与技术指导,帮助其建立军队和工业基础。美国则援助北部也门,以遏制苏联影响力的扩张。沙特出于自身安全和地缘政治考虑,支持北部对抗南部,担心南部社会主义思潮蔓延。外部势力的介入使南北也门的矛盾更加复杂,对立情绪加剧,巩固了分裂局面。

1990 年,随着苏联影响力的减弱、泛阿拉伯主义思潮的兴起以及南北经济互补等多种因素的作用,南北也门统一成立也门共和国。然而,国家虽在形式上实现了统一,但双方在权力分配和经济发展模式上存在巨大分歧。北方部落担心南方的社会主义模式会影响自身地位和利益,南方则不满在新政权中政治地位被边缘化,这些矛盾为日后的混乱埋下了隐患。

也门自然资源匮乏,经济发展面临诸多挑战。建国后,石油产业虽为主要经济支柱,但资源分布不均且管理不善,导致财富分配失衡,大量财富集中在少数人手中,民众生活贫困。同时,农业基础薄弱,粮食自给率低,依赖进口,国际粮价波动影响民生。统一后的政府腐败问题严重,官员贪污受贿,滥用公共资源,丧失公信力。基础设施建设、教育、医疗等领域因资金被挪用而发展滞后。政府治理能力不足,无法有效协调部落和政治派别之间的关系,在应对地区冲突和经济危机时决策迟缓且无效,加剧了社会的不稳定。在地方治理中,部落自行其是,政府权力难以有效行使,导致法律和秩序缺失。

也门的外部环境也极为复杂。由于其地理位置极具战略价值,也门顺理成章地成为大国博弈的舞台。北部邻国沙特扶持亲沙特的派别和武装力量。美国为维护其在中东的战略利益、保障石油运输通道安全以及打击恐怖主义,经常介入也门事务。也门的另一个邻国伊朗为了自身安全,也在也门内部寻求亲伊朗的势力。此外,“基地” 组织阿拉伯半岛分支(AQAP)、“伊斯兰国”(IS)等极端组织也在也门发展势力。

困顿的经济、腐败的政府、复杂的国际形势,让也门陷入混乱,胡塞武装便是在这种历史环境中诞生的众多也门武装之一。而胡塞武装的真正发展壮大,离不开伊朗 “抵抗之弧” 的战略支持。

2003 年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改变了中东的力量对比。为了抵抗美国在中东的重要盟友以色列的攻势,伊朗在伊朗与以色列之间扶持了一系列武装力量与之对抗,包括黎巴嫩真主党、也门胡塞武装、哈马斯、伊拉克什叶派民兵组织等,这个联盟于 2006 年黎以冲突后逐渐成型。伊朗构建 “抵抗之弧” 主要有两大目的:一是外移战线,将潜在威胁阻挡在本土之外,确保国家安全;二是提升在中东地区的影响力,获取更多地区事务的话语权,打破美以的战略主导地位。然而,近年来 “抵抗之弧” 面临诸多挑战。“抵抗之弧” 是伊朗为维护自身安全、扩大地区影响力而构建的从本土延伸至中东其他地区的战略网络,旨在团结支持中东地区反以、反美的力量,应对以色列和美国的军事与政治压力。伊朗通过政治支持、经济援助和军事培训将这些力量联结在一起。也门胡塞武装是 “抵抗之弧” 的重要一环,凭借自身力量在也门与沙特联军等长期对抗,积极打击以色列和美国目标,利用复杂地形和民众支持,发展出独特的军事作战体系,如 “手搓军工体系”,增强了战斗力,牵制了美以在中东的战略布局。

胡塞武装与沙特的恩怨由来已久且错综复杂。从教派层面看,沙特以逊尼派为主导,而胡塞武装背后是什叶派力量。教派差异使得双方在宗教理念、政治诉求等方面存在诸多分歧,这种宗教上的对立情绪为双方冲突埋下了种子。

从地缘政治角度,沙特一直将也门视为自身势力范围,担心胡塞武装壮大后,伊朗借胡塞武装之手在也门扩大影响力,进而威胁到沙特自身安全。因此,沙特长期支持也门国内亲沙特的政治派别和武装力量,试图打压胡塞武装的发展。

2015 年,沙特领导的多国联军对也门展开军事行动,直接介入也门内战,其主要目标之一便是打击胡塞武装。这场军事冲突给也门带来了沉重灾难,大量基础设施被破坏,民众生活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看似像散兵游勇的胡塞武装竟能将沙特军队打得节节败退,不仅将沙特人逐出也门国土,还反攻进沙特境内。例如,2019 年,胡塞武装对沙特阿美石油公司的两处重要石油设施发动袭击,导致沙特石油产量大幅下降,国际油价短期内飙升。

美国为铲除胡塞武装采取了诸多措施,如特朗普上台后发动 “粗犷骑士行动”,对胡塞武装发起超 800 次空袭,但胡塞武装并未被削弱,仍具备攻击美国航母打击群的能力,甚至有报道称美国通过外交渠道提议,只要胡塞武装停止袭击红海美军舰,美国便停止空袭。

从军事层面看,美国不发动全面战争消灭胡塞武装,原因主要有两点。其一,胡塞武装实力不容小觑,其 “手搓军工体系” 成果显著。2018 年,胡塞武装用改装武器击落沙特 F - 15 战斗机;近年来展示了多款反舰导弹;2024 年 “手搓” 出高超声速导弹 “巴勒斯坦 - 2” 并命中以色列目标;防空导弹 Fater - 1 型也多次击落美军无人机和战斗机。随着无人机技术的扩散,胡塞武装攻击航母的武器廉价易造,而美国的拦截成本极高。在红海狭窄区域,胡塞武装先用廉价无人机消耗美军防空导弹,再出动反舰导弹。其二,攻打胡塞武装并不划算。也门地形复杂,一半是高山,一半是沙漠戈壁,胡塞武装控制区的希贾兹山脉地势崎岖,便于隐藏。美国若要彻底消灭胡塞武装,需进行大规模地面作战,但也门沿海平原狭窄且半沙漠化,周边环绕着沙漠山地,重型装备行动受限,沙特在此已有前车之鉴。美国若采取行动,需维持制空权,却面临胡塞反舰导弹的威胁,且要派出大量陆军并驻军扶持新政府,风险极大,美军在阿富汗的教训历历在目。鼓动沙特联军或也门政府军作战,美国缺乏资金支持,且中东国家因胡塞 “反以” 的大义,不愿组成联军,担心失去民心,因此美国只能偶尔进行空袭,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在政治方面,美国缺乏发动全面战争的积极性。美国主要海运航线不走红海,胡塞武装封锁红海对欧洲和以色列影响较大,对美国影响较小,甚至为美国石油打入欧洲市场提供了机会。而且,美国若进攻胡塞武装,最大受益者将是伊朗。“抵抗之弧” 其他力量式微,胡塞武装成为吸引火力的关键,美国深知胡塞武装技术兵器的零部件大多来自伊朗,攻打伊朗似乎更为 “划算”。

美国内部因素也影响着其决策。特朗普厌恶国内的 “deep state”,而军工复合体与之关系密切。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耗费了巨额资金,耗尽了装备研发采购资金,催生了既得利益集团,战争成为军工复合体的捞钱途径,审计相关账目遭遇诸多阻碍。特朗普不愿看到美军对胡塞发动全面战争,担心军工复合体以 “保卫美国” 之名分走大量权力。

从全球战略角度看,美国若对胡塞武装发动全面战争,会分散其在全球的军事和战略资源,影响其在亚太围堵中国、在欧洲遏制俄罗斯等战略布局,导致战略失衡,给竞争对手可乘之机。在国际舆论环境方面,胡塞武装在巴以冲突中以 “反以” 获得了部分国际舆论的同情与支持,美国若发动全面战争,可能引发对其霸权主义和干涉主义的批评,损害其国际形象和软实力。美国国内政治生态复杂,不同政治派别对动武存在分歧,民众在经历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后,对海外战争的热情降低,更倾向于将资源用于解决国内问题。这些因素都使得美国政府在决策是否对胡塞武装动武时需谨慎权衡。

综上所述,也门因多种因素分裂又陷入混乱,在此背景下发展起来的胡塞武装,凭借自身能力、地缘政治环境、美国内部因素以及国际舆论等综合作用,让美国投鼠忌器,难以轻易发动全面战争。伊朗的 “抵抗之弧” 与胡塞武装相互呼应,影响着中东局势,使得美国在处理与胡塞武装的关系时,需要考量更多复杂因素。未来中东局势及美国与胡塞武装的博弈走向充满变数,国际社会将持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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