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春天,空气里飘着龙井茶香和互联网大厂的咖啡味。

凌晨两点,余杭区阿里西溪园区外的路灯下,外卖骑手小赵的电瓶车后座堆着十几杯冰美式,订单备注清一色写着:“放前台,勿打电话,程序员在开会”。

他熟练地掏出手机拍下外卖架:这是今晚送的第9趟咖啡,而架子上早已摆满功能饮料和褪黑素软糖。

这座城市,一边是“数字经济第一城”的光环,一边是打工人在工位上用外卖订单写下的“反卷密码”。



“班味”这个词,最初是年轻人对职场疲惫感的自嘲:素面朝天、眼神涣散、工牌像枷锁一样挂在脖子上。

但到了杭州,它成了一门显学。



B站上,杭州班味浓度测试的视频播放量破8000万,测试题包括“早八地铁挤到脸贴玻璃时,你的班味值+50%”“加班后点烧烤配枸杞茶,班味值+30%”。

最直观的数据来自深夜的外卖订单。

杭州市场监管局2024年报告显示,CBD区域0点后的外卖订单中,功能饮料占比39%,远超北京的23%。

而阿里健康同年发布的《职场人心理健康报告》揭开了另一面:杭州大厂员工年均心理咨询次数从2020年的1.2次飙升至3.5次,焦虑主因包括“24小时在线待命”和“35岁危机提前”。

高薪与高压的悖论在此碰撞:杭州数字经济从业者平均月薪1.8万,但“解压消费”增速达130%。

有人调侃:“在杭州赚的钱,一半用来续命,一半用来逃离。”



滨江区一家写字楼底商的咖啡店,晚上10点依然排着长队。

店主小林说:“47%的订单集中在18点后,美式、冷萃卖得最好,还有人要求浓缩咖啡兑红牛。”

这些咖啡的终点通常是会议室或工位,用来对抗“下班后突然拉会的恐惧”。

外卖平台的数据更耐人寻味:阿里园区周边500米内,咖啡店夜间订单中,38%的收货地址标注为“A座3楼拐角垃圾桶旁”——那是程序员们躲避工位监控的“摸鱼圣地”。

而“咖啡因社交”也成了新常态:请同事喝咖啡等于“求帮忙改代码”,请领导喝咖啡可能是“求放过OKR”。



在阿里西溪园区7号楼的露台上,有一处被员工称为“赛博功德林”的角落。



每天下午3点,这里挤满对着笔记本电脑“冥想”的人:有人戴着降噪耳机假装开会,实则刷剧;有人把代码界面调到最亮,实际在写网络小说。

据内部统计,这类“摸鱼打卡点”年访问量破百万,甚至催生了《园区摸鱼动线攻略》的民间手册。

更隐秘的反抗藏在数据里。

某生鲜平台发现,杭州职场人购买“轻食沙拉”时,常搭配高热量酱料包。购买“助眠茶”的订单中,23%同时下单了烧烤。

一名95后产品经理的购物车说明了一切:“白天吃草装自律,晚上吃串补灵魂。”

当北上广的年轻人喊着“逃离996”时,杭州的千岛湖畔正聚集着一群“数字游民”。

他们带着电脑住进乡村民宿,白天对着湖光山色写代码,晚上围着篝火谈创业。蓝马小镇的“游民基地”入住率达100%,续住率超30%,看似理想国般的存在。

但真相藏在离职率里。杭州远程办公平台数据显示,3年内放弃“数字游民”身份重回职场者高达61%。

曾在小镇旅居两年的汤筱君说:“自由职业的焦虑更可怕,客户消息从凌晨响到深夜,收入不稳定时,连湖边的鸟叫都觉得像催债。”





面对“班味”的无孔不入,杭州打工人发明了一套生存哲学。

饿了么数据显示,阿里园区午高峰订单中,“爆单神菜”从麻辣香锅变成了清淡煲仔饭——年轻人开始用“养生菜”对冲加班损耗。

更聪明的操作是“跨区点单”:滨江的打工人专点西湖区餐厅的外卖,只为凑够配送时间,在楼下散步20分钟。

早八点的地铁1号线,堪称“班味浓度检测仪”。

有人戴耳机循环播放《心经》,有人把手机调成“防老板来电”的飞行模式。

而城际高铁G28次列车里,打工人们用“高铁办公”演绎黑色幽默:“4小时车程,3小时改PPT,剩下1小时睡觉,赚了!”

随着不少人从一线大城市前往杭州发展,杭州能成为终极避难所吗?

当“逃离北上广”的浪潮撞上杭州的“班味经济学”,这个问题的答案变得复杂。



这里有全国最密集的数字游民基地、政府大力扶持的夜经济、支付宝消费券点燃的夜市烟火气。

但另一组数据揭示矛盾:杭州职场人年均加班时长比北京多18.6小时,凌晨的外卖订单中,70%是“一人食”。

或许真正的反卷密码,藏在千岛湖游民韦远建的话里:“我们帮村民卖草帽,不是因为厌倦都市,而是想证明——打工和生活之间,本该有第三种可能。”

(老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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