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凡夫
程远站在咖啡厅门口，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黑色T恤——胸前赫然印着"为了生命安全，请远离女人"几个白色大字。他嘴角抽动了一下，这衣服是他前女友分手后寄来的"礼物"，今天他特意穿来相亲，算是对这个荒谬世界的无声抗议。
"先生，请问几位？"服务员微笑着问道。
"两位，我约了人。"程远看了看手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咖啡厅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鲜红色T恤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程远抬头，目光瞬间被那件T恤上的标语吸引——"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他的眉毛几乎要飞出发际线。
"姜楠小姐？"程远站起身，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女子——姜楠——也注意到了程远的T恤，她的眼睛瞪大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程远先生？"她的语气里充满了讽刺，"看来我们很'般配'啊。"
两人相对而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紧张感。服务员走过来点单时，目光在他们胸前的标语上来回扫视，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所以，"程远先开口了，指着姜楠的衣服，"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姜楠端起刚送来的咖啡，轻啜一口："就像你T恤上写的一样真实。"她放下杯子，"我猜你被女人伤害过？"
"彼此彼此。"程远冷笑，"看来我们都成了性别战争的牺牲品。"
"战争？"姜楠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明明是你们男人——"
"我们男人怎么了？"程远打断她，"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就是你们女人的逻辑？"
他们的争论越来越激烈，周围的顾客纷纷侧目。一位老太太摇着头叹气离开，一对年轻情侣则饶有兴趣地偷听。
"你们男人永远不懂尊重！"姜楠几乎是喊出来的。
"而你们女人永远不讲道理！"程远拍桌而起。
最终，这场相亲不欢而散。程远愤然买单离开，姜楠则坐在原位，气得手指发抖。她掏出手机，给闺蜜发了条消息："又一个印证我T恤的'好例子'"。
三天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城市陷入混乱。程远从公司出来，发现自己的车被堵在了地下车库。他咒骂着冲向公交站，却在那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姜楠，依然穿着那件刺眼的红T恤，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大半。
"见鬼。"程远转身想走，但倾盆大雨阻止了他。
姜楠也看到了他，两人隔着一米多的距离，各自望向不同的方向。雨越下越大，公交站台开始漏水。
"你打算一直这样站到雨停吗？"最终是程远打破了沉默。
姜楠没有回头："总比和'不是好东西'的人说话强。"
程远深吸一口气："听着，我为上次的失态道歉。但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可笑吗？穿着这种极端标语的衣服，像两个被编程的机器人一样互相攻击。"
姜楠转过身，雨水从她的发梢滴落："那你的T恤又算什么？"
"前女友的报复。"程远苦笑，"她劈腿被我抓到，分手后寄来这件衣服恶心我。"
姜楠的表情松动了一些："我的也是同事的恶作剧生日礼物。"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笑了起来。
"所以我们都成了极端言论的活广告牌？"姜楠摇摇头，"真讽刺。"
程远脱下外套递给她："至少可以遮一下你那挑衅的标语。"
姜楠犹豫了一下，接过来披在肩上："谢谢。"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溅着水花停在他们面前。司机摇下车窗："要车吗？这天气很难叫车的。"
程远看向姜楠："一起？"
姜楠点点头。在出租车里，暖风驱散了寒意，也似乎融化了他们之间的坚冰。
"其实，"姜楠轻声说，"我父亲是个很好的人。他把我拉扯大，从没抱怨过一句。"
程远望着窗外模糊的景色："我母亲也是。父亲去世后，她一个人经营小店供我上大学。"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再充满敌意。
出租车先到了姜楠的公寓楼下。她犹豫了一下："要上来喝杯茶吗？雨太大了。"
程远看了看窗外如注的暴雨，点了点头。
在姜楠的小公寓里，他们换上了干衣服——程远穿着姜楠父亲留在这里的衬衫，姜楠则换上了家居服。茶香弥漫在空气中，电视机里播放着晚间新闻，报道着一起因性别对立引发的暴力事件。
"这个世界怎么了？"姜楠盯着电视屏幕，"为什么要把男女变成对立面？"
程远沉思片刻："也许是因为愤怒比理解容易，标签比真相简单。"
"我们都被利用了。"姜楠突然说，"那些极端言论，它们像病毒一样传播，让我们忘记彼此都是活生生的人。"
程远点点头："我有个表妹，她因为恐婚恐育，三十多岁不敢谈恋爱。而我的大学室友，因为害怕被骂'直男癌'，连给女同事递文件都要犹豫半天。"
"我闺蜜也是，"姜楠叹气，"她相亲时遇到一个挺好的男生，但因为'所有男人都...'这种预设，她连了解对方的机会都不给。"
雨声渐小，但两人聊得越发深入。他们发现彼此都喜欢同一支乐队的音乐，都养猫，甚至都在大学时参加过辩论队。
"天啊，"姜楠突然笑了，"如果我们不是在那种情况下见面，说不定会成为朋友。"
程远也笑了："现在也不晚。"
第二天，阳光明媚。程远和姜楠约好在一家二手店门口见面。他们各自带来了那件T恤。
"真的要捐掉吗？"姜楠有些犹豫，"它们还挺贵的。"
程远拿起笔，在自己的T恤上划掉了"远离"两个字，改成了"理解"——"为了生命安全，请理解女人"。
姜楠眼睛一亮，接过笔在她的T恤上加了个问号——"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两人相视而笑，将修改后的T恤挂在了二手店的展示架上。
"希望下一个穿上它们的人，能多思考一下。"姜楠说。
程远点点头："或者至少，能像我们一样，有机会重新认识对方。"
三个月后，在这座城市的一个安静角落，一家名为"对话"的小咖啡馆开业了。店主是一对年轻男女，他们的墙上挂着两件被修改过的T恤，下面写着："从这里开始理解"。
每当有顾客问起这个故事，程远和姜楠就会相视一笑，然后说："这是一个关于对立如何变成和解的故事。"
而在咖啡馆的留言本上，越来越多的人写下自己的感悟："原来我们可以不一样，但不必对立"、"感谢这个让我听见不同声音的地方"、"男女不是敌人，我们都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