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甫先生在《诗词例话》中曾言:“诗词之妙,在于‘意’与‘境’的交融。”这一观点贯穿其对古典诗词的系统论述,强调“意境”不仅是艺术表现的核心,更是诗人精神世界的投射。若以此为标尺审视当代诗人王光卫的诗词创作,会发现其作品恰恰体现了传统诗词美学的“活化”——既延续了古典诗词的格律精严与意象凝练,又以现代性主题重构了“意境”的内涵。王光卫的诗词如同一面棱镜,折射出传统文化基因与当代生存经验的碰撞与共生。



一、意象重构:从“隔与不隔”到“古今对话”

周振甫在《诗词例话》中提出“隔与不隔”的审美判断标准,认为优秀诗词应“情景相生,境界全出”,即意象需兼具具体可感性与情感穿透力。王光卫的诗词正是对此理论的实践。例如《蝶恋花·霓虹织就归乡路》中,“万点浮灯,碾碎蓉城土”一句,以“浮灯”指代现代都市的霓虹光影,既保留古典诗词中“灯火”意象的象征性(如张继《枫桥夜泊》),又赋予其工业文明的隐喻色彩。“碾碎”二字则以动词的力度打破传统意象的静谧美,暗示都市化的异化力量。这种“古今对话”的意象重构,既未脱离“隔与不隔”的审美框架,又以新语汇拓展了古典形式的边界。
再如《古槐承文脉》中“古槐”这一传统意象,常用于寄托历史沧桑(如陆游“老树着花无丑枝”),但王光卫将其置于“金融手”“账单如雪”的现代语境中(见《债途叹》),形成强烈反差。这种“旧瓶装新酒”的手法,恰印证周振甫所言“诗贵含蓄,忌穿凿”,即意象的转换需服务于情感的真实,而非刻意求新。

二、情感嬗变:从“比兴”到“精神突围”

周振甫强调“比兴”是古典诗词的核心技法,主张“借物言志,托事寄怀”。王光卫的诗词虽延续此传统,却在情感表达上呈现出更复杂的精神图景。例如《沁园春·游子归乡》中,“翰海无涯,万般肆横”化用荀子“学海无涯苦作舟”的典故,却以“知识焦虑”替代传统的“治学困境”,将个体在信息时代的迷茫升华为时代症候的缩影。这种“比兴”的当代转化,既符合周振甫“立意真实体察”的要求,又超越了传统抒情的私人化倾向。
更具突破性的是王光卫对“乡愁”的书写。在《蝶恋花·蓉城羁思》中,“千里云遥,心系家人墅”以古典笔法勾勒亲情纽带,但下阕“俗务缠身,生计凭谁护”直击现代人“离散家庭”的结构性矛盾。这种情感的双重性(传统伦理与现实困境)恰好呼应周振甫“诗家语须兼得形神”的论断,即诗歌需在形式规范中承载更深刻的社会观察。

三、语言实验:从“修辞炼字”到“文体突围”

周振甫在《诗词例话》中多次提及“修辞炼字”的重要性,认为“一字之工,可定全篇之胜败”。王光卫深谙此道,但其语言实验更显先锋性。例如《钗头凤·债途叹》中,“金融手”替代陆游原作中的“红酥手”,以资本符号解构爱情叙事;“账单如雪”重构“泪痕红浥”,将财务危机转化为古典悲剧的审美维度。这种词汇嫁接既保留了词牌的音韵节奏,又以“陌生化”手法激活传统形式的潜能。
此外,王光卫还尝试将现代生活场景嵌入古典词体。如《踏莎行·网约车》中,“车驾三春”既延续词牌原有的春景意象,又转喻网约车行业的“四季无休”。这种“时空错置”的语言策略,暗合周振甫“诗贵变化,忌执著”的理念,证明古典诗词并非固守特定题材,而可通过灵活的语言重组回应时代命题。

四、意境升华:从“境界全出”到“生命哲思”

周振甫推崇“境界全出”的艺术高度,认为诗词需“由物及心,由境入理”。王光卫的创作在这一维度上尤为突出。例如《红山悟境》以甘孜雪景为背景,通过“雪色银装映日明”与“独思灵气悟人生”的呼应,构建“景—情—理”的三重结构。这种由自然触发哲学思考的路径,既延续中国古典诗词的“观物取象”传统,又融入现代人的生态意识与存在主义追问。
更值得关注的是《破而后立》中“青衫白发无多言,忽见星空斩今古”的顿悟式表达。诗句以极简的语言浓缩了时间与空间的永恒对抗,将个体生命置于宇宙尺度的沉思之中。这种“超以象外,得其环中”的境界,正与司空图《二十四诗品》的美学追求相通,亦契合周振甫“诗贵空灵”的批评标准。

结语:古典诗词的“现代性”突围

王光卫的诗词实践,本质上是一场“古典美学的现代性突围”。他既未盲目效仿古人,也未彻底背离传统,而是以周振甫所说的“旁征博引,评述精当”为方法论,在格律与自由、抒情与批判、继承与创新之间找到了平衡。正如《诗词例话》所揭示的“诗之魂在于真”,王光卫的作品之所以动人,正因其以古典形式承载了现代生命的痛感与希望。这种创作路径,或许正是传统诗词在当代存续与新生的关键——它不再只是博物馆里的标本,而成为照亮现实的精神火种。

ad1 webp
ad2 webp
ad1 webp
ad2 we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