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沙湾沿衢江边往塔底方向走,江水串起的村庄一个挨着一个,村名也一个比一个美丽:沙湾、周庄、鸡鸣、硫砥、塔底。

其实,在这片土地上,这些村庄都大同小异。有些零乱和陈旧,像被一阵大风突然刮成这个样子的,并且似乎永远陷入了寂静之间。甚至刮大风时,这些村庄也是寂静的。风把声音都刮跑了,冬天,这些村庄就更寂静了。尤其是夜晚,寂静到极致,似乎世上所有的声音都仿佛回到寂静之中了。这样,寂静反倒成了一种更大的声音。

沙湾的南边,柯城区连接衢江区快速公路的南边,有一截坡地。坡地的那边是机场。

空闲时,我常一个人去那边走走,有时也会爬上坡地看看。坡地上,草木萋萋,野花朵朵。坡地下,有一条水渠曲折蜿蜒,渠水时有时无。水多时,渠水又湍又急,水面泛着白光;水少时,渠水又细又浅,几乎静止不动,夕阳下一片通红。

水渠边长着一排树木,有樟树、榆树、梧桐、香椿、苦楝、毛竹。乌鸦或喜鹊在它们上面筑巢,跳跃或尖叫。还有一些草木,我叫不出它们的名字,就像它们也叫不出我的名字。如同水渠堤上的那一块块陈旧的石头、砖块,我们都一样默默无闻。

风,在这一片大地上刮过来,又刮过去。从春天到夏天,再到秋天,到了冬天,树木落下叶子,小草低于尘埃。

在冬天,这一个个村庄哪怕住了再多的人,还是空的,还是寂静的,还是让人感到时空和岁月的无边无际。风刮过来又刮过去,然后就又刮到了春天。

这时,风会把一些带走的东西送回来。风吹进村庄所有空荡荡的房间,把色彩和温暖还给人间。风吹皱江水,吹皱女人的衣衫,还把一些人的心吹成涟漪;风吹动游子的心,风吹动一些忧伤,当然,风还吹动更多的东西。

慢慢地,村庄在风中发生了变化。角落里的花朵,在你看到或看不到的时候开了。然后,在你看到或看不到的时候谢了,还有的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果实。

星星特别大,特别亮,挂满沙湾衢江堤坝上柳树瘦瘦柔柔软软的枝条。春天到来的时候,我经常在这些村庄与村庄之间游走,直到盛夏来临,直到绿荫重新把我覆盖。

记得30多年前,有一次我回到故乡小镇。晚上,我陪父亲聊天。感觉整个小镇静悄悄的。年轻人都到外面去打工了?只留下了老人和小孩?小镇有种寂寞的古朴。

父亲回忆起他小时候,江(山)遂(昌)古道穿过小镇,行人、商旅络绎不绝。那时,小镇上仿佛到处都是人。特别是在祠堂看戏的日子里,锣鼓喧天、唢呐呜咽、二胡声声,大人们在两边厢房看戏,一边喝茶,一边嗑瓜子,一边叫好;小孩们在戏台篷底像风一样穿梭,欢笑。小镇一片沸腾,一派热闹。

镇头有一株大樟树,几个人手拉手都搂不过来。树顶是撕裂不开的浓荫,铺天盖地,似乎把整个小镇都盖住了。浓荫中还有许多幽暗又闪烁的光线、光斑和光点。那种寂静、温煦、厚实的氛围,就像一个梦包裹住了我。一阵大风吹过,一种强烈到近乎尖锐的感受,划过我的全身!那时我十七八岁。那种感受我至今没有忘记,可我至今无法完全准确地把那种感受表达出来。

原标题:《那种感受我至今没有忘记,也无法完全准确地表达出来》

栏目主编:黄玮 文字编辑:黄玮

来源:作者:柴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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