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翻译文,原文出自美国武士(The American Warrior)网站,作者是站长约翰·R·布鲁宁,此前我曾翻译过他的作品《玩具推销员》。本文的原标题为《The Lost, Last Letter(遗失的最后一封信)》,除文头彩图外,使用了原文配图。

弗兰克·克里斯滕在大萧条时期伊利诺伊州泽西维尔郊外的一个农场长大,1938年19岁的他从那里的高中毕业。他勉强凑够了钱,继续在圣路易斯的华盛顿学院接受教育,之后转学到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1941年6月,他加入了美国海军预备役,并接受了飞行训练。他在德克萨斯州的大草原城学习飞行,并于次年5月20日从科珀斯克里斯蒂海军航空站毕业。他被任命为海军陆战队少尉,并被分配到VMSB-142,一个道格拉斯SBD“无畏”式俯冲轰炸机中队。



一架VMSB-144的SBD-5准备轰炸布干维尔岛托罗基纳角的滩头阵地

在德克萨斯大学期间,弗兰克结识了来自纽约州康宁市的露丝·克拉克。1942年7月30日,在他被分配到圣地亚哥的科罗纳多海军航空站之前,两人结婚了。这对夫妇在南加州共同生活了短短几个月,之后弗兰克于11月初被派往南太平洋。

几周后,他随VMSB-142抵达瓜达尔卡纳尔岛,那时所罗门群岛南部和中部的战火仍在激烈燃烧。他当时23岁,被抛到地球最偏僻的地方,远离亲朋好友。和中队里的其他人一样,他竭尽全力履行职责。



瓜达尔卡纳尔岛的美军机场

1942年12月16日,他奉命攻击新乔治亚岛蒙达周边的目标。四架SBD俯冲轰炸机于21时05分从瓜达尔卡纳尔岛的亨德森机场起飞,这是克里斯滕两天内的第三次作战任务。前一天,他和他的中队轰炸了蒙达,并在16日清晨袭击了一艘日本船只。这是由VMSB-132和VMSB-142的“无畏”式轰炸机组成的混合编队。

在越来越浓的夜色中飞行时,编队遭遇了一场暴雨。克里斯滕和他的小队长杰克逊·辛普森中尉与其余机组失散。另外两架SBD继续飞行,并对日军控制的蒙达机场进行了夜间轰炸。

克里斯滕和辛普森在新乔治亚岛附近海域发现了一艘日军驱逐舰。克里斯滕率先冲向驱逐舰,并用照明弹照亮了它。日军防空炮组高度戒备,向夜空中倾泻炮火。辛普森驾驶飞机向驱逐舰俯冲,直接命中目标。克里斯滕紧随其后。

这是辛普森最后一次看到这位泽西维尔人的SBD,它在袭击中消失了。



遭到SBD俯冲轰炸的日本驱逐舰

14天后,陆军部的一封电报到达了露丝·克拉克在奥斯汀的住所,告知她弗兰克在行动中失踪的消息。她收拾行装,径直前往伊利诺伊州弗兰克的家中等待进一步的消息。几周过去了,杳无音信。一月底,她回到奥斯汀开始下一个学期的学习。

几个月过去了,还是杳无音信,人们可以想象这个家庭的痛苦。1943年8月,露丝收到一封信,告知她弗兰克因当晚攻击驱逐舰而被授予杰出飞行十字勋章。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消息了。



VMSB-142的SBD机群

1943年秋天,露丝回到伊利诺伊州,与克里斯滕一家待了一段时间。然后,她回到康宁的家中看望自己的父母。在德克萨斯州,一封来自陌生人的信等待着她,信上有海外陆军邮局的地址。回到奥斯汀的那天,她拆开信,读到了每个忠诚的妻子都渴望读到的文字。这封信来自太平洋某处的一位美国军人,他收听了日本短波电台的广播。播音员用英语播报在南太平洋被俘的美国人的名字,名单上就有弗兰克·克里斯滕,日本人甚至在广播中念出了露丝的地址。露丝打电话给弗兰克在伊利诺伊州的家人,讲述了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三周后,美国陆军部宣布他已阵亡。

弗兰克·克里斯滕再也没有回家。他的遗体至今下落不明,他的命运也无人知晓。在菲律宾马尼拉美军公墓的失踪人员区,有一块纪念他的墓碑。



1942年末瓜岛上空的SBD

今天,我坐在俄勒冈州达拉斯的一家咖啡馆里,翻阅着一堆文件,希望能为这个网站找到另一个故事。我偶然发现了一份1943年5月在满洲缴获的日军报告的翻译版本,其中包含了弗兰克·克里斯滕的审讯报告。在我的海军陆战队历史学家朋友马克·弗劳尔斯的帮助下,我们确认了弗兰克的身份(文件中没有他的名字,只有他的出生日期和教育背景),并得以了解更多关于他的生平和最后一次任务的信息。【老枪注:这段话显然是有问题的,满洲和所罗门群岛之间的距离跨度且不谈,1943年谁在满洲缴获日本报告?但原文用的就是Manchuria,要么是他搞错了,要么可能是指在满洲缴获的1943年5月的报告。】

他在轰炸日本驱逐舰时被击落。他的SBD坠入水中,尾炮手,来自康涅狄格州格兰比的一等兵格伦·沙特克阵亡。尽管被高炮弹片击伤,弗兰克还是脱离了飞机,发现飞机的救生筏漂浮在附近。他给救生筏充气,爬了上去,开始向最近的岛屿划去。当时是1942年12月16日23时。



美国海军陆战队的SBD从中所罗门群岛上空飞过

他划上岸寻求帮助。夜里他大声呼救,却没有任何当地人回应。他断定这座岛无人居住,于是决定继续前进。

他再次乘着筏子出海,打算前往附近的另一个岛屿。他在海浪中颠簸了18个小时,竭尽所能地划桨,体力逐渐下降。最终,他在12月18日下午成功登岛,上岸后找到了一些椰子吃。不久之后,两名日本士兵走出丛林,发现了他。他们命令他投降,但他拔腿就跑。

随后展开搜捕。当天晚些时候,日军在岛屿码头旁一棵大树上找到了弗兰克。

他投降了,并被带到新不列颠岛的拉包尔接受审讯。克里斯滕被问及他的家庭情况——他有五个兄弟和两个姐妹——他的学校、他是如何加入海军陆战队的,甚至他对非裔美国军人的看法。

审讯非常彻底,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他被问及瓜达尔卡纳尔岛的飞机数量、他的SBD“无畏”式轰炸机的性能和载弹量、海军陆战队和陆军之间的龃龉,以及岛上部队的整体士气。他一一做了回答。

审讯他的人曾问起美国人对日本人的看法。他诚实地回答说:战前,他和他的战友们对日本知之甚少。珍珠港事件后,他们毫不怀疑美国会获胜。但后来,在南太平洋,他们发现了日本的真正实力。他认为美国完全低估了日本海军的实力和能力。

审讯接近尾声时,弗兰克被问及在瓜达尔卡纳尔岛是否亲眼见过日本战俘。他告诉他们,有几人被关在隆加角附近。一名日本士兵在受重伤后被俘,海军陆战队把他送到了一个急救站,那里有一名医生正在对他进行抢救。这名士兵没有经过适当的搜身,躺在手术台上时,他掏出一枚手榴弹引爆,炸死了自己,也炸死了试图处理他伤口的医生。审讯报告补充道:“一般来说,日本士兵一旦被俘就会自杀。因此,战俘似乎很少。”



1944年3月,美国第五航空队的B-25轰炸拉包尔,羁押此地的战俘大多没能生还

在他们从弗兰克·克里斯滕那里套出所有能套出的信息后,他问能否给妻子写一封信。审问他的人同意了,并承诺会把信寄给她。

这封信从未寄到露丝手中。

今天,在这位惊恐万分、身受创伤的美国年轻人写下这封简短的信73年后,我读到了它。我不禁想,是否还有人爱着他,并希望看到它。所以如果有的话,就在这里。这是一位注定要在南太平洋某地作为战俘死去的美国人写的最后一封家信。

致我挚爱的妻子:

我给你写了一封短信,告诉你我成了战俘。他们(日军)希望这封信能寄到你手中,我当然也是如此希望。请尽快转告我母亲,你可以通过国际红十字会给我寄包裹。

他们(日军)对我很好。我被弹片炸伤了,但主要是受到了惊吓。

现在我必须结束了。我爱你,战争结束后我就能回来了,我对你的爱永远不会改变。

弗兰克



VMSB-142的SBD机群

请把这个故事广为传播,在你能想到的尽可能多的论坛和网站上分享。这样,如果露丝还活着,我们就能让她知道弗兰克的遗言。

谢谢。

约翰·R·布鲁宁

老枪注:

这篇文章发布时间是2015年,一些弗兰克·克里斯滕的后辈亲属以及他家人的朋友在文章后留言表示感激,当时弗兰克·克里斯滕还有一个妹妹在世,终于能够了解兄长最后的情况。结局还是挺让人欣慰的,算是一件善事。

但另一方面呢,经过进一步的了解,布鲁宁对这个故事的考证有一定问题,我这里简单说一下。

首先我们看一下弗兰克·克里斯滕的照片。



他的全名是弗兰克·伦纳德·克里斯滕

根据专门记录太平洋战场损失飞机的网站pacificwrecks为其座机03258号SBD-3做的考证页面所言,克里斯滕服役的部队是VMSB-132,而不是前文所说的VMSB-142。这个页面通过大量外部链接证实其说法,因此更加真实可靠,它对此事件的描述大致是这样的:

1942年12月16日晚上21时05分的任务,共出动了7架SBD,主要是VMSB-132的飞机。

在目标上空,杰克逊和克里斯滕的飞机与其他飞机分散,轰炸了一艘日本驱逐舰或轻巡洋舰,克里斯滕机失踪。其他飞机轰炸蒙达机场后于12月17日凌晨0点30分返回降落。

12月16日23时,克里斯滕的飞机在返航时因暴雨迫降或坠毁在泰特帕雷岛附近海域,后座射手沙特克当场身亡,可能与飞机一起沉没。

克里斯滕逃生后,首先到达的是一个无人岛,后来他划向泰特帕雷岛,被那里的日军瞭望员发现并被俘。泰特帕雷岛是南太平洋上最大的无人岛,面积为118平方公里,岛上有不到4平方公里的面积用来种椰子。

其后他被送到蒙达,进行了两天突击审讯。日本时报(Nippon Times)的文职战地记者Sukemitsu Ishihara(石原佑光?)因为通晓英语,作为翻译参加了审讯。此后就没有关于他的记录了,他可能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蒙达。Sukemitsu Ishihara在当时的战地报道中曾描述蒙达的日军因为无休止的轰炸和身边同伴的伤亡对盟军飞行员充满了恨意(这一点倒是不假,克里斯滕机组就在两天里炸了他们三次),不要说故意杀害或虐待了,考虑到他身上有伤这一点,单是放任不管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1943年12月下旬,在格洛斯特角地区缴获了他的审讯记录。盟军翻译和口译科 (ATIS) 第260号于1945年1月12日在《美国审讯报告》附录1战俘审讯报告中将其翻译成英文。虽然没有记录姓名,但细节与克里斯滕的资料相符。军方正式宣布两人阵亡的时间是1943年12月17日,大致是缴获审讯记录后很快就确认了。



克里斯滕的海军陆战队伤亡卡片,2号卡正面

译文:请勿泄露此信息。人事与行政部门于1945年2月6日发出的备忘录(机密编号20C3745)于1945年2月8日送达伤亡事务处,该备忘录显示克里斯滕中尉可能已被日军俘虏并接受了审讯。即便他接受了审讯,极有可能那之后不久就死亡或遇害了,因为他从未被确认为战俘。(标记)

此外尚有以下情报印证:

ATIS情报报告,日本第八方面军第9号情报,涵盖1942年12月16日至20日,由第八方面军参谋部发布。“在蒙达俘获的一名战俘供述:截至12月15日,瓜达尔卡纳尔岛上约有3万名海军人员、空军部队、10-15架B-17重型轰炸机、10架“空中眼镜蛇”战斗机、10架洛克希德战斗机、50架格鲁曼F4F(海军飞机)、25架SBC舰载轰炸机(海军飞机)……空军部队人员大幅减少,尤其是舰载轰炸机人员的增援很少。他们每天出动三四次,非常疲惫。”此处的战俘,推断即为克里斯滕。

因此对于克里斯滕被俘之事,美国军方其实很早就知道了,不过没有告知家属,可能是觉得让他们知道亲人被俘后遭受酷刑最终招供之类的没有意义吧。只是后来遇到了热心人约翰·R·布鲁宁,才又把这件事重新发现了一遍。

我为什么想着翻译这篇文章呢?因为我第一次读的时候,就觉得克里斯滕在审讯中和信里面的表态有似曾相识之感。“在南太平洋,他们发现了日本的真正实力。他认为美国完全低估了日本海军的实力和能力”、“他们对我很好。你肯定会听到很多事情,但千万不要相信。”

当初我们抗美援朝,抓了不少俘虏回来,要优待嘛,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棒子面粥、窝窝头都给这些人管够,心想着总能感动了吧。那些美国佬就说了些片汤话,跟这个克里斯滕说的一样样的。因为美国军队会提前教士兵被俘后怎么说话,怎么让对方听了高兴又不会说出实质性的东西,都是套路。

无论我们这边还是日本人,教育军队都是大家不要被俘,万想不到还有被俘后的统一话术这一说。因此美国人那么一说,咱们就高兴了,觉得改造有了成果,这就是君子可欺之以方。另一边呢日本人根本不在乎这个,他也没打算真替你寄信,所以克里斯滕写了也白写,最后还是送了小命。

不过呢,咱们当君子也不是毫无效果,时候久了还真感化了一些人。这些人后来释放回国,对着记者还是说:中国人对我很好,没有虐待之类的。美国政府和军方一看这不对啊,这话教你是在那边说的,怎么回来了你还这么说?阿珍你来真的?越想越不对头,明明事先都说清楚了的,怎么还能被洗脑呢?那一定是被下了药了。于是美国人开始死磕安非他命,最后搞出了冰毒,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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