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庆威

金蕊霞英叠彩香,初疑少女出兰房。

沈玉真站在重阳诗会的中央,十六岁的她身着一袭淡紫色襦裙,衣袂飘飘,宛如一朵初绽的菊花。她轻轻吟出这两句诗时,整个沈府的花厅瞬间安静下来,连一向挑剔的府学教授也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好一个'金蕊霞英叠彩香'!"府学教授拍案赞叹,"将菊花比作少女,新颖别致,意境深远。沈小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才情,实在难得。"

沈玉真微微低头,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知道,在座的都是城中颇有声望的文人雅士,能得到他们的赞赏并非易事。她的父亲沈大人坐在主位上,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个女儿,终究没有辜负他多年的悉心培养。

诗会结束后,沈玉真借口赏菊,独自一人来到后花园。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她站在一丛金菊前,手指轻轻抚过花瓣,心中却莫名感到一丝空落。

"沈小姐的诗才,果然名不虚传。"

一个陌生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沈玉真惊得转身,只见一位身着青色长袍的年轻男子站在几步之外。他约莫二十出头,眉目清朗,手中执着一卷书册,正含笑看着她。

"阁下是..."沈玉真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警惕地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在下崔明远,今日有幸受邀参加诗会,听闻沈小姐才情出众,特来请教。"男子拱手行礼,姿态恭敬却不显卑微。

沈玉真这才想起,诗会上确实有这么一位客人,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不曾发言。她略略放松了些,回了一礼:"崔公子过奖了,不过是些闺阁小词,不值一提。"

"沈小姐过谦了。"崔明远向前走了两步,停在恰当的距离,"'初疑少女出兰房'一句,将菊花之清雅与少女之纯真融为一体,意境深远。不知小姐可愿与在下探讨一二?"

沈玉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父亲常说她诗词造诣不凡,但府中上下,真正能理解她诗中意境的却寥寥无几。眼前这位陌生公子,竟能一语道破她创作时的用心。

"崔公子既有所见,不妨直言。"她微微侧身,示意对方继续。

两人就这样站在菊花丛旁,从诗词格律谈到意境营造,从古风雅韵说到当世佳作。沈玉真发现,这位崔公子见解独到,言语间既有文人的儒雅,又不乏真知灼见。不知不觉,日头已西斜。

"小姐,该回去了。"丫鬟小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沈玉真这才惊觉时间流逝之快,她匆匆向崔明远告别:"今日与崔公子一席谈,受益匪浅。他日有缘,再请教益。"

崔明远深深一揖:"能与小姐论诗,是在下的荣幸。若小姐不嫌弃,明日此时,我仍在此处等候。"

沈玉真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微微一笑,转身离去。但她的心,却像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回到闺房,沈玉真坐在窗前,望着院中盛开的菊花,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与崔明远的对话。她取出平日作诗用的花笺,提笔写下:

"偶遇知音赏菊时,清风明月两心知。

不须更问来何处,自是前缘有旧期。"

写罢,她将诗笺轻轻折好,藏入枕下。这一夜,她睡得格外香甜。

次日午后,沈玉真借口要采摘新鲜菊花制作香囊,再次来到后花园。远远地,她便看见崔明远站在昨日的位置,手中捧着一卷书,神情专注。

"崔公子果然守信。"沈玉真走近,轻声说道。

崔明远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沈小姐来了。"他合上书卷,"昨日与小姐一席谈,回去后辗转难眠,特作小诗一首,请小姐指教。"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素笺,递给沈玉真。纸上墨迹清秀,写着:

"金菊初逢语未休,清词丽句动高秋。

他年若得常相伴,不羡鸳鸯只羡鸥。"

沈玉真读罢,脸颊微热。这诗中之意,已超出了单纯的诗词交流。她抬头看向崔明远,对方的目光清澈而真诚,没有半分轻佻之意。

"公子诗才,玉真佩服。"她轻声说道,将诗笺小心折好,收入袖中。

就这样,一连数日,沈玉真都会找各种理由来到后花园,与崔明远相会。他们谈诗论词,说古论今,有时甚至只是静静地并肩而立,看云卷云舒。在崔明远面前,沈玉真感到前所未有的自在,那些在父亲和师长面前必须保持的闺秀仪态,此刻都可以暂时放下。

"明远,你平日以何为生?"这一日,沈玉真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多日相处,两人已直呼其名,关系亲密了许多。

崔明远微微一笑:"我本出身书香门第,但因家道中落,如今在城南开了一家小小的书肆,聊以度日。"

"难怪你学识如此渊博。"沈玉真恍然大悟,随即又有些担忧,"那你来参加诗会..."

"是受你父亲一位故交引荐。"崔明远解释道,"那位大人知道我喜爱诗词,便给了我这次机会。没想到..."他看向沈玉真,眼中满是柔情,"没想到会遇到你。"

沈玉真心头一热,低头摆弄着手中的菊花瓣:"我父亲...他对我期望很高。"

崔明远沉默片刻,轻声道:"我明白。沈大人是朝中重臣,对独女自然寄予厚望。"他顿了顿,"玉真,你可曾想过,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沈玉真愣住了。十六年来,她的人生轨迹似乎早已被规划好——学习琴棋书画,成为才貌双全的闺秀,将来嫁入门当户对的官宦之家,相夫教子。她从未想过,自己还可以有别的选择。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崔明远轻轻握住她的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是作为沈大人的千金,而是作为沈玉真自己。"

沈玉真感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崔明远的提议既令人恐惧,又充满诱惑。她应该拒绝的,应该立刻抽回手,转身离去。但最终,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三日后,沈玉真借口去寺庙上香,在丫鬟小翠的帮助下,悄悄与崔明远在城外相会。崔明远驾着一辆朴素的马车,带她离开了繁华的京城,向着郊外的山野驶去。

"我们要去哪里?"沈玉真掀开车帘,好奇地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

"一个我常去的地方。"崔明远微笑道,"那里很少有人知道,安静又美丽。"

马车行驶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在一处山谷前停下。崔明远扶沈玉真下车,牵着她走过一条蜿蜒的小径。转过一道山弯,眼前的景象让沈玉真不禁屏住了呼吸——

一片开阔的谷地中,野菊盛开如海,金黄色的花朵在秋阳下熠熠生辉。一条清澈的小溪穿流而过,水声潺潺。远处,几间茅屋掩映在树丛中,炊烟袅袅升起。

"这是..."沈玉真惊讶地转向崔明远。

"我称之为'忘忧谷'。"崔明远眼中闪烁着光芒,"每当我厌倦了市井喧嚣,就会来这里住上几日,读书、作诗、思考人生。"

他带着沈玉真走过花海,来到溪边的一块平坦巨石旁。石上放着简单的茶具和几卷书籍,显然是他常坐的地方。

"这里真美。"沈玉真由衷赞叹,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菊花和青草的清香,"像是与世隔绝的仙境。"

崔明远为她斟上一杯清茶:"在这里,没有沈大人的千金,没有世俗的礼教约束,只有你自己。玉真,你可以做真正的自己。"

沈玉真接过茶杯,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崔明远身边,在这片远离尘嚣的山谷中,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自由。

他们坐在溪边,谈天说地,吟诗作对。崔明远取出随身携带的古琴,弹奏了一曲《高山流水》。琴声在山谷中回荡,与流水声、鸟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动人的画卷。

沈玉真情不自禁地随着琴声轻轻摇摆,最后甚至站起身,在花海中翩翩起舞。她的衣袖随风飘扬,宛如一只自由的蝴蝶。崔明远看着她,眼中满是惊艳与柔情。

"我从未如此快乐过。"舞罢,沈玉真气喘吁吁地坐回崔明远身边,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崔明远轻轻拂去她发间的一片花瓣:"我也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景象。"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玉真,如果...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常常来这里。"

沈玉真望进他的眼睛,那里面的真诚让她心头一颤。她知道,崔明远是在向她表白心迹。而她自己的心,也早已给出了答案。

"我愿意。"她轻声说,这三个字仿佛用尽了她全部的勇气。

夕阳西下时,他们不得不踏上归途。回程的马车上,沈玉真靠在崔明远肩头,心中既甜蜜又忐忑。她知道,父亲绝不会同意她与一个书肆小老板的交往,更别说将来可能的婚事了。但此刻,她选择暂时不去想那些烦忧,只珍惜这难得的幸福时光。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给他们太多喘息的机会。当马车接近城门时,一队人马突然拦住了去路。沈玉真掀开车帘一看,顿时脸色煞白——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父亲沈大人。

"玉真!"沈大人脸色铁青,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沈玉真浑身发抖,却仍鼓起勇气:"父亲,我..."

"住口!"沈大人厉声打断她,转向崔明远,"崔明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诱拐朝廷命官之女!来人,给我拿下!"

几名侍卫立刻上前,将崔明远从马车上拖了下来。沈玉真惊慌失措地跳下车,跪在父亲面前:"父亲,不是他的错!是我自愿跟他出去的!求您放过他!"

"闭嘴!"沈大人怒不可遏,"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会毁了整个沈家的声誉?"他转向侍卫,"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关进大牢,待我禀明圣上,再行发落!"

"父亲!不要!"沈玉真泪如雨下,拉住父亲的衣袖,"崔公子他...他是真心待我的..."

沈大人甩开她的手,冷冷道:"真心?一个穷书生,也配谈真心?"他盯着女儿,一字一顿地说,"你可知,礼部尚书赵大人已经派人来提亲,欲为其子聘你为妻?你今日所为,若传出去,这门好亲事就毁了!"

沈玉真如遭雷击,呆立当场。她从未想过,父亲早已为她安排了婚事。而此刻,她最在乎的崔明远,却因她而即将遭受牢狱之灾。

"父亲,我求您..."她跪在地上,声音哽咽,"放过崔公子,我...我愿意听从您的安排..."

沈大人面色稍霁,但仍严厉地说:"从今日起,你不许踏出闺房一步,直到出嫁之日!至于这个崔明远..."他冷哼一声,"看在你求情的份上,我暂且饶他一命。但若他再敢接近你,定不轻饶!"

沈玉真被强行带回了沈府,关在自己的闺房中。窗外,秋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打湿了院中的菊花。她坐在窗前,泪水无声滑落。

小翠悄悄进来,递给她一张字条:"小姐,这是崔公子托人送来的。"

沈玉真颤抖着打开字条,上面只有短短两行字: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将字条紧紧贴在胸口,泪水更加汹涌。她知道,这是崔明远在告诉她,无论相隔多远,他们的心始终在一起。但面对父亲的权威和即将到来的婚事,这份感情,又将何去何从?

雨越下越大,院中的菊花在风雨中摇曳。沈玉真望着那些倔强绽放的花朵,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她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幸福,即使要与整个世界为敌。

二、

秋雨绵绵,一连下了三日。

沈玉真倚在窗边,望着院中那丛被雨水打得低垂的金菊。自从被父亲带回府中,她便被禁足在这闺房里,连每日的晨昏定省都被免去。父亲说这是"闭门思过",但她知道,这是为了防止她再与崔明远有任何联系。

"小姐,该用膳了。"

小翠端着食盒轻轻推门进来,将几样精致的小菜摆在桌上。沈玉真瞥了一眼,丝毫提不起食欲。

"小翠,外面...可有消息?"她压低声音问道,眼睛却警惕地盯着门外——那里站着父亲派来监视她的嬷嬷。

小翠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一边布菜一边悄声道:"崔公子托人带话,说他无恙,让小姐保重。"她从袖中悄悄滑出一张折成花形的纸条,迅速塞到沈玉真手中。

沈玉真心头一热,将纸条紧紧攥住。待小翠退出后,她才小心翼翼地展开。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

"秋雨连绵愁煞人,闭门深院锁青春。

愿为鸿雁传书信,不教相思化劫尘。"

短短四句,却让沈玉真的眼眶瞬间湿润。她将诗句贴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崔明远的气息。片刻后,她取来笔墨,在一方素笺上写道:

"深闺寂寞对黄昏,雨打芭蕉欲断魂。

若得郎心似我心,不辞冰雪为君温。"

写罢,她将诗笺折成一只纸鹤,藏入明日要换洗的衣物中——这是她与小翠约定的传递方式。

窗外雨声渐歇,一缕夕阳穿透云层,照在那丛金菊上。被雨水洗过的花朵重新挺直了腰杆,在余晖中熠熠生辉。沈玉真望着这景象,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倔强——她不要做温室里任人摆布的花朵,她要像这些金菊一样,经得起风霜。

"小姐,老爷请您去书房。"小翠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玉真整了整衣衫,跟着嬷嬷来到父亲的书房。沈大人正在批阅公文,见她进来,只是抬了抬眼:"坐吧。"

"父亲唤女儿来,有何训示?"沈玉真垂首问道,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沈大人放下毛笔,直视女儿:"赵家已经正式下聘,婚期定在下月初六。"他顿了顿,"赵公子不日将来府上拜访,你要好生准备。"

沈玉真手指绞紧了帕子:"父亲,女儿...女儿还不想嫁人。"

"胡闹!"沈大人拍案而起,"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任性?赵家门第显赫,赵公子才华横溢,是多少闺秀求之不得的好姻缘!"

"可女儿对他毫无了解..."沈玉真声音颤抖。

"了解?"沈大人冷笑,"你与那崔明远又了解多少?不过几面之缘,就敢私相授受!若不是为父及时发现,沈家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沈玉真咬住下唇,不再言语。她知道,此刻任何反驳都只会激怒父亲。

沈大人见她沉默,语气稍缓:"玉真,为父是为你好。赵家乃朝中重臣,与我家联姻,对你、对沈家都是好事。那崔明远不过是个穷书生,能给你什么未来?"

沈玉真抬起头,眼中含泪却坚定:"父亲,崔公子虽不富贵,但他懂女儿的诗词,知女儿的心意。女儿与他在一起时,才感到真正的快乐。"

"快乐?"沈大人嗤之以鼻,"女子嫁人,讲的是门当户对,是相夫教子,不是你那点小儿女的'快乐'!"他挥了挥手,"罢了,你回去好好想想。记住,下月初六,你必须风风光光地嫁入赵家!"

回到闺房,沈玉真伏在床上无声哭泣。小翠心疼地抚着她的背,却不知如何安慰。

"小姐,或许...或许那赵公子也是个好人呢?"小翠试探着说。

沈玉真摇摇头:"你不明白,小翠。这不是赵公子好不好的问题。"她坐起身,擦干眼泪,"父亲看中的是赵家的权势,而我...我只想要一个能懂我诗、知我心的人。"

小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压低声音:"小姐,崔公子说,他有办法让您了解赵家的底细。"

沈玉真眼前一亮:"什么办法?"

"崔公子认识一位在赵家做事的旧友,可以打探到一些内情。"小翠神秘地说,"三日后,那位朋友会在城南的茶楼等我们。"

沈玉真陷入沉思。私自出府风险极大,但若能了解赵家真相,或许能找到拒绝这门亲事的理由。她咬了咬牙:"告诉崔公子,我会想办法出去。"

三日后,沈玉真借口要为母亲忌日抄写佛经,求得父亲允许去城外的慈云寺上香。在嬷嬷的严密监视下,她本无机会脱身。幸而小翠机灵,趁嬷嬷不注意时,在茶水中下了少许安神的药物。待嬷嬷昏昏欲睡时,沈玉真换上小翠准备的粗布衣裳,从寺庙侧门溜了出去。

城南的清风茶楼人声鼎沸,沈玉真低着头快步走上二楼雅间。推开门,崔明远早已等候多时。几日不见,他清瘦了许多,眼中却依然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玉真!"崔明远快步上前,却又在触到她之前克制地停下,"你...你还好吗?"

这一句简单的问候,却让沈玉真鼻头一酸。她强忍泪水,轻轻点头:"我没事。你呢?父亲有没有为难你?"

崔明远摇摇头:"沈大人只是警告我远离你,倒没有进一步动作。"他示意沈玉真坐下,"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我那位在赵家做账房的朋友告诉我,赵家这门亲事背后另有隐情。"

沈玉真屏息听着。

"赵家近来在朝中地位不稳,急需与清流联姻以稳固势力。而你父亲..."崔明远犹豫了一下,"你父亲似乎卷入了一桩盐税案,需要赵尚书在皇上面前美言。"

沈玉真脸色煞白:"所以...这是一场权势交易?"

崔明远沉重地点头:"恐怕是的。更令人担忧的是,那位赵公子..."

话未说完,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崔明远警觉地起身,从窗缝中望去,脸色骤变:"不好,是赵家的人!"

沈玉真惊慌失措:"怎么会..."

"必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崔明远迅速拉起她,"从后门走,快!"

他们刚冲出雅间,就听见楼梯上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崔明远当机立断,将沈玉真推进一旁的杂物间:"躲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

沈玉真还没来得及回应,崔明远已经关上门迎向了来人。透过门缝,她看到几名彪形大汉拦住了崔明远。

"崔明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会赵家未过门的媳妇!"为首之人厉声喝道。

崔明远镇定自若:"几位认错人了吧?在下不过在此喝茶读书,何来私会之说?"

"少装蒜!"那人冷笑,"有人亲眼看见沈家小姐进了这茶楼!给我搜!"

沈玉真捂住嘴,心跳如鼓。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茶楼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走水啦!隔壁绸缎庄走水啦!"

浓烟很快弥漫开来,茶楼里顿时乱作一团。趁这混乱,崔明远迅速返回杂物间,拉起沈玉真:"快走!后门有人接应!"

他们跌跌撞撞地冲出茶楼,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早已等候在后巷。上车后,沈玉真才发现驾车的是小翠。

"小姐,您没事吧?"小翠焦急地问。

"我没事。"沈玉真惊魂未定,"那火..."

"是我让朋友放的烟雾弹,不会真的烧起来。"崔明远解释道,"只是制造混乱,好让我们脱身。"

马车没有回沈府,而是径直驶向了忘忧谷。一路上,沈玉真都在消化崔明远透露的信息——她的婚姻,不过是父亲权势博弈中的一枚棋子。这个认知让她心如刀割。

忘忧谷依旧美丽宁静,仿佛外界的纷扰都与这里无关。崔明远带沈玉真来到溪边的那块巨石旁,为她倒了杯热茶。

"抱歉,让你受惊了。"他愧疚地说,"我没想到会有人跟踪。"

沈玉真摇摇头:"不,是我连累了你。"她抬头直视崔明远,"刚才你说赵公子...他怎么了?"

崔明远神色凝重:"据我朋友说,赵明德表面温文尔雅,实则心狠手辣。前年有个丫鬟不小心打翻了他的砚台,竟被他命人活活打死。而且..."他犹豫了一下,"他府中已有多名侍妾,却都被他虐待得不成人形。"

沈玉真倒吸一口冷气:"父亲...父亲知道这些吗?"

"恐怕不知道。"崔明远叹息,"赵家将这些事掩盖得很好。我朋友也是偶然从老仆人口中得知的。"

沈玉真双手发抖,茶杯几乎拿不稳。她一直以为最坏的情况不过是嫁给一个不爱的人,相敬如宾地过一辈子。却没想到,等待她的可能是地狱般的婚姻。

"我该怎么办?"她无助地问,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崔明远轻轻握住她的手:"玉真,跟我走吧。离开京城,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沈玉真怔住了。私奔?这意味着放弃家族、放弃身份,甚至可能永远无法再见到父亲。但留下来,等待她的又是什么?

"我...我需要时间考虑。"她最终说道。

崔明远没有逼迫她,只是点点头:"我明白。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尊重。"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放入沈玉真手中,"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现在交给你保管。如果你决定离开,就在婚礼前一夜,将它交给小翠。我会安排好一切。"

回府的路上,沈玉真一直紧握着那枚玉佩。它温润如崔明远的手心,却又沉重如山岳。

接下来的日子,沈玉真如同行尸走肉。她按时参加父亲安排的各种婚前准备,试穿嫁衣,学习赵家的规矩,却始终心不在焉。夜深人静时,她常常取出崔明远的玉佩和诗笺,一遍遍读着那些饱含深情的文字。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句诗曾给她无限慰藉,如今却成了最痛的讽刺。若不能朝朝暮暮,再深的情又有何意义?

婚礼前一周,赵明德终于登门拜访。沈玉真被迫盛装出席,在父亲的注视下与这位未婚夫相见。

赵明德生得仪表堂堂,谈吐文雅,初次见面确实给人不错的印象。但当沈玉真有意将话题引向诗词时,他却显得兴致缺缺。

"诗词不过是消遣之物。"赵明德漫不经心地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沈小姐何必在这些无用之事上耗费心神?"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沈玉真头上。她终于确信,崔明远所言非虚——赵明德根本不懂也不尊重她的才华。嫁入这样的人家,她的诗词、她的思想,都将被束之高阁,甚至被彻底扼杀。

当晚,沈玉真辗转难眠。窗外月光如水,照在那丛金菊上,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仿佛眼泪。她忽然想起崔明远曾说过的话:"在这里,你可以做真正的自己。"

天快亮时,沈玉真终于做出了决定。她取出笔墨,写下一封长信留给父亲,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崔明远的玉佩交给了小翠。

"告诉他,明晚三更,我在后花园等他。"

小翠眼中闪过惊喜,随即又担忧起来:"小姐,您真的决定好了?这一走,可就..."

"我知道。"沈玉真平静地说,"但我更知道,留在赵家,我会生不如死。"

婚礼前夜,沈府上下忙得不可开交。沈玉真借口早早休息,支开了所有丫鬟。夜深人静时,她换上一身素衣,只带了最珍爱的几卷诗稿和崔明远写给她的所有信笺,悄悄来到后花园。

月光下,崔明远已经等在那里。见到沈玉真,他眼中瞬间亮起光芒。

"你来了。"他轻声说,仿佛怕惊醒了这个美梦。

沈玉真点点头,将手放入他的掌心:"我来了。"

他们正要离开,突然,花园里亮起无数火把。沈大人带着一众家丁拦住了去路。

"好一对痴情男女!"沈大人怒极反笑,"崔明远,我早该想到你会来诱拐我女儿!"

崔明远将沈玉真护在身后:"沈大人,玉真是自愿跟我走的。请您成全我们!"

"成全?"沈大人冷笑,"明日就是大婚之日,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来观礼。你现在让我成全你们?做梦!"他厉声喝道,"来人,把崔明远拿下!小姐带回房,严加看管!"

家丁们一拥而上。崔明远奋力抵抗,却寡不敌众,很快被制服。沈玉真哭喊着扑向父亲:"父亲!求您放过他!女儿愿意嫁入赵家,只求您不要伤害崔公子!"

沈大人冷冷地看着她:"现在知道求饶了?晚了!"他转向家丁,"把崔明远关进柴房,明日送官查办!至于小姐,"他盯着沈玉真,"你若敢再耍什么花样,我就让这姓崔的生不如死!"

沈玉真被粗暴地带回闺房,门外加了双倍的人手看守。她瘫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一切都完了。她不仅没能救出崔明远,反而害他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

窗外,东方已经泛白。再过几个时辰,她就要被送入赵家,成为赵明德的妻子。而崔明远...等待他的将是牢狱之灾,甚至更糟。

沈玉真擦干眼泪,走到窗前。院中的金菊经过一夜风霜,依然傲然挺立。她忽然想起自己写过的诗句:"金蕊霞英叠彩香,初疑少女出兰房。"

那时的她,如同初绽的花朵,满怀憧憬。而如今,这朵花还未完全盛开,就要被强行摘下,插入不属于她的花瓶。

不!她不能就这样认命!沈玉真握紧拳头,眼中燃起决绝的火焰。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明日婚礼上,她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揭露赵家的真面目,拒绝这门亲事!

做出这个决定后,沈玉真反而平静下来。她取出一张素笺,写下最后一首诗:

"宁为霜下菊,不做镜中花。

纵使枝头死,不肯委尘沙。"

写罢,她将诗笺折好,藏入贴身衣物中。明日,这首诗将成为她反抗的宣言。

三、

大婚当日,沈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沈玉真端坐在妆台前,任由喜娘为她梳妆打扮。铜镜中的女子凤冠霞帔,面若桃花,却眼神空洞。从清晨起,她就如木偶般任人摆布,不哭不闹,安静得反常。

"小姐今日真美。"小翠红着眼眶为她戴上最后一支金钗,声音哽咽,"就像...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沈玉真轻轻握住小翠的手:"东西准备好了吗?"

小翠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悄声道:"按小姐吩咐,藏在袖中了。"

喜娘高声宣布吉时已到,门外顿时鼓乐齐鸣。沈玉真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大红嫁衣如火焰般拖曳在地,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

穿过重重院落,来到正厅。厅内宾客满座,赵明德一身喜服站在中央,面带得色。沈大人高坐主位,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与赵家联姻,他的仕途将更加顺遂。

"新人行礼!"

司仪高声唱喝,沈玉真被搀扶到赵明德身旁。透过珠帘,她看到赵明德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这个男人,即将成为她的丈夫,主宰她的一生。

"一拜天地!"

沈玉真没有动。

厅内渐渐安静下来。司仪有些尴尬,又高声重复:"一拜天地!"

沈玉真依然挺直脊背,纹丝不动。

"玉真!"沈大人压低声音警告,"别胡闹!"

沈玉真缓缓抬手,掀开珠帘。她环视满堂宾客,声音清晰而坚定:"这门亲事,我不答应。"

厅内顿时哗然。赵明德脸色铁青,赵尚书拍案而起:"沈大人,这是何意?"

沈大人慌忙起身:"小女一时糊涂,亲家莫怪。"他转向沈玉真,眼中满是威胁,"玉真,快行礼!"

沈玉真后退一步,从袖中抽出一叠纸笺:"诸位大人,这是我收集的关于赵家公子赵明德的所作所为。他虐杀婢女,强占民女,无恶不作!这样的人,岂堪为夫?"

赵明德暴怒上前,欲夺纸笺:"贱-人胡言!"

沈玉真灵巧避开,继续道:"更甚者,赵家与我沈家联姻,实为掩盖一桩盐税贪腐案!赵尚书需我父亲在朝中为他说话,而我父亲..."她看向面色惨白的沈大人,"父亲需要赵家的庇护。"

满堂哗然,宾客议论纷纷。赵尚书怒极反笑:"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沈大人,今日之事,你必须给赵家一个交代!"

沈大人面如死灰,厉声喝道:"来人!把小姐带下去!"

"慢着!"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厅外传来。众人回头,只见崔明远大步走入,身后跟着几名衙役。他衣衫有些凌乱,脸上还带着伤痕,但目光炯炯,气势逼人。

"崔明远!"沈大人又惊又怒,"你怎么..."

"沈大人,"崔明远拱手一礼,"在下有要事相告。"他转向满堂宾客,声音洪亮,"诸位大人,在下崔明远,乃前礼部侍郎崔琰之子!"

此言一出,厅内顿时鸦雀无声。崔琰这个名字,在朝中无人不知——三年前因谋反罪被处死的忠臣,案件轰动一时。

"胡说!"赵尚书厉声喝道,"崔琰满门抄斩,哪来的儿子?来人,把这狂徒拿下!"

"且慢!"一位白发老者从宾客中站起,"老夫与崔琰有旧,若此子真是崔琰后人,倒要听他一言。"

崔明远向老者深深一揖,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这是家父临终前所写,揭露赵尚书勾结奸人,构陷忠良的罪证!当年所谓谋反案,实为赵家为排除异己所设的局!"

沈玉真震惊地看着崔明远。原来他并非普通书生,而是忠良之后!难怪他学识渊博,气度不凡。

赵尚书脸色大变:"血口喷人!证据何在?"

"证据在此。"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回头,只见一位身着便服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身后跟着数名侍卫。虽然穿着朴素,但通身的威严气度令人不敢直视。

"陛...陛下?"赵尚书腿一软,跪倒在地。

满厅宾客这才惊觉,来人竟是当朝天子,纷纷跪拜行礼。皇帝摆摆手,目光锐利地看向赵尚书:"朕早对崔琰一案心存疑虑,今日特来查证。没想到,竟撞见这么一出好戏。"

他接过崔明远手中的信,粗略浏览后,冷笑一声:"赵爱卿,你还有何话说?"

赵尚书面如土色,磕头如捣蒜:"陛下明鉴,臣冤枉啊!"

皇帝不再理会他,转向沈玉真,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沈家丫头,你方才所言,可有实证?"

沈玉真镇定自若,从袖中取出几份证词:"这是赵府几名仆役的供词,还有受害女子家属的联名状。民女不敢妄言。"

皇帝接过细看,眉头越皱越紧。良久,他长叹一声:"好一个赵家!好一门'好亲事'!"他看向沈大人,"沈爱卿,你可知罪?"

沈大人汗如雨下:"臣...臣糊涂..."

"罢了。"皇帝摆摆手,"此事容后再议。"他转向崔明远,"崔琰之子,你隐姓埋名多年,今日现身,想必已做好平反准备?"

崔明远深深一揖:"家父蒙冤而死,草民只求还他清白,别无他求。"

皇帝点点头,又看向沈玉真:"沈家丫头,你当众拒婚,不怕连累家族?"

沈玉真跪地叩首:"陛下,民女宁为霜下菊,不做镜中花。宁可枝头死,不肯委尘沙。若因此连累家族,民女愿一力承担。"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动容,沉吟片刻,突然道:"都起来吧。赵家父子即刻收监,待三司会审。崔明远随朕入宫,详细陈述案情。至于沈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大人一眼,"朕念在你不知情的份上,暂不追究。"

众人谢恩起身。皇帝临走前,忽然回头对沈玉真道:"你那句'宁为霜下菊',朕很喜欢。有机会,再与朕论诗。"

皇帝一行人离去后,沈府顿时乱作一团。宾客们匆匆告辞,赵家父子被衙役押走,只剩下沈家父女相对而立。

"玉真..."沈大人声音沙哑,"为父...为父不知赵家如此不堪..."

沈玉真眼中含泪:"父亲不知赵家恶行,却知女儿心有所属。为何宁可牺牲女儿幸福,也要攀附权贵?"

沈大人颓然坐下:"为父...为父只是希望你能过上好日子..."

"什么是好日子?"沈玉真轻声问,"锦衣玉食却心如死灰,就是好日子吗?"

沈大人无言以对。良久,他长叹一声:"那崔明远...竟是崔琰之子。崔琰当年...确实是被冤枉的。"

沈玉真擦干眼泪:"父亲,女儿要去等他。无论结果如何,女儿心意已决。"

沈大人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终于缓缓点头:"去吧。为父...不会再阻拦你了。"

三日后,崔家冤案得以平反。皇帝下旨恢复崔家爵位,追赠崔琰为忠勇侯,崔明远承袭爵位,入朝为官。赵家父子因贪腐、构陷忠良等多项罪名被革职查办,家产充公。

消息传来时,沈玉真正在忘忧谷的溪边等待。夕阳西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小径尽头。

"明远!"沈玉真飞奔过去,扑入崔明远怀中。

崔明远紧紧抱住她:"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陛下已为我崔家平反,赵家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沈玉真仰头看他:"那你现在...是忠勇侯了?"

崔明远苦笑:"虚名而已。我只想与你在这忘忧谷中,读书作诗,平淡度日。"

沈玉真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多久。次日清晨,一队皇家侍卫来到忘忧谷,带来了皇帝的旨意:召崔明远和沈玉真即刻入宫面圣。

皇宫内,金碧辉煌的御书房中,皇帝正批阅奏折。见二人进来,他放下朱笔,目光在沈玉真身上停留片刻。

"崔爱卿,朕已恢复你家爵位,你可满意?"

崔明远跪地谢恩:"陛下恩典,臣没齿难忘。"

皇帝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沈家丫头,你那日当众拒婚,可知犯了七出之条?"

沈玉真心头一紧:"民女...知罪。"

"按律,当处杖刑,发配边疆。"皇帝语气平淡,却让崔明远瞬间脸色煞白。

"陛下!"崔明远急声道,"玉真她..."

皇帝抬手制止他:"朕还没说完。"他看向沈玉真,"不过,朕念在你揭露赵家罪行的份上,可以网开一面。但有一个条件。"

沈玉真深吸一口气:"请陛下明示。"

皇帝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朕欣赏你的才华与勇气。入宫为妃,朕可赦免你一切罪过,并厚待崔家。"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震得沈玉真几乎站立不稳。入宫为妃?那她与崔明远...

崔明远猛地抬头:"陛下!臣愿代玉真受罚,求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冷冷地看着他:"崔明远,你要抗旨?"

崔明远咬牙道:"臣不敢。但臣与玉真两情相悦,望陛下成全!"

"成全?"皇帝冷笑,"朕已恢复你家爵位,你还要朕成全你的儿女私情?崔明远,你是不是太贪心了?"

沈玉真看着崔明远惨白的脸色,心如刀绞。一边是皇权威压,一边是此生挚爱。她该如何抉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名太监匆匆进来,在皇帝耳边低语几句。皇帝眉头一皱,挥手道:"朕知道了。你们先退下,明日再议。"

离开皇宫时,沈玉真和崔明远都沉默不语。马车行驶在繁华的街道上,两人却仿佛置身冰窖。

"明远..."沈玉真终于打破沉默,"若陛下执意如此..."

崔明远紧紧握住她的手:"不会的。我宁愿放弃爵位,带你远走高飞。"

沈玉真摇摇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崔明远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总会有办法的。"

回到忘忧谷,两人相对而坐,却都无言以对。夕阳将山谷染成金色,溪水潺潺,仿佛在诉说无尽的忧愁。

"玉真,"崔明远突然开口,"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沈玉真微微一笑:"在沈府后花园,你夸我的《咏菊》诗写得好。"

"那时我就知道,你与众不同。"崔明远轻抚她的面颊,"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弃你。"

沈玉真靠在他肩上,轻声道:"我也是。"

夜深了,谷中升起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这对有情人。明天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的命运?皇帝的真正意图又是什么?无人知晓。

但此刻,他们至少拥有彼此,拥有这一方净土。沈玉真望着天边的新月,想起自己写过的诗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若不能相守,再深的情又有何意义?她暗暗下定决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与崔明远在一起。

月光下,两双手紧紧相握,如同他们的命运,纠缠不清,却又牢不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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