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3日,是世界读书日,也是文学巨匠威廉·莎士比亚的生辰和忌日。
他被誉为“人类文学奥林匹斯山上的宙斯”,歌德曾深情表白:“我读到他的第一页,就使我这一生都属于他了。”
他的笔下诞生了《哈姆雷特》的生存之问、《麦克白》的野心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炽热爱恋……十四行诗也是他备受追捧的作品,仅次于《哈姆雷特》。
坊间流传:“每一个想要读懂莎士比亚的人,都应去读他的十四行诗。”
而梁实秋先生的译本,完全忠于莎翁,没有任何删减,散文式翻译文风,是初探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最佳入口。
他将浪漫诗意重新织入现实生活的肌理:
我可能把你和夏天相比拟?
你比夏天更可爱更温和。
蔷薇在刺枝上惶悚地挂着,
红的是羞愧,白的是慌张。
时间,像是我的宝库,收藏着你。
在碎片化阅读的时代,重读这些诗篇,不仅是向经典的致敬,更是对精神的滋养。
人性的褶皱、爱的复杂,美的易逝······ 400年过去,我们仍能从中找到对爱情、友谊、孤独与衰老的共鸣。
如果精神世界有缺口,莎士比亚一定是缺失的那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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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摘编自《莎士比亚全集》
梁实秋 译
《十四行诗》一八
我可能把你和夏天相比拟?
你比夏天更可爱更温和。
狂风会把五月的花苞吹落地 ,
夏天也嫌太短促,匆匆而过;
有时太阳照得太热,
常常又遮暗他的金色的脸。
美的事物总不免要凋落,
偶然的,或是随自然变化而流转。
但是你的永恒之夏不会褪色,
你不会失去你的俊美的仪容。
死神不能夸说你在他的阴影里面走着,
如果你在这不朽的诗句里获得了永生。
只要人们能呼吸,眼睛能看东西,
此诗就会不朽,使你永久生存下去。
《十四行诗》二三
像是舞台上的一个笨拙的演员,
惊慌中忘记了他的戏词;
又像是一只野兽过度地凶残,
雄厚的威力削弱了内心的控制;
所以,我,缺乏自信,忘了说
成篇大套的爱情的辞令。
自己爱得太狠,反倒觉得虚弱,
爱的力量把我压得太沉重。
啊,让我这哑口无声的诗卷
像哑剧一般为我表达满腔的言语,
为我去求爱,为我讨对方的喜欢,
比能言善道的舌头更能畅达情意。
请试读无言之爱所发出来的呼声,
用眼睛来听该是情人应有的本领。
《十四行诗》 五六
甜蜜的爱情,重振你的力量,
不要令人说你的锋芒比食欲钝,
今天吃饱只是今天不饿得慌,
明天依旧要饿得发狠。
爱情,你也这样吧:虽然你今天
塞饱了饿眼,塞得两眼闭拢起来,
明天要再睁开眼睛看看,
不要用永久的昏迷杀死了爱。
这昏迷期间要像海洋一般,
把两个新婚的人分开两地,
他们每天来到海岸边,
看到爱潮高涨,那景况格外可喜;
也可以把它比作冬天,满目凄凉,
使得夏天格外地稀罕,令人向往。
《十四行诗》六十
像波浪向碎石的岸上冲,
人生也每分钟奔向终点,
每一分钟代替了前一分钟,
连续地努力,争着往前赶。
婴儿,一旦跃入“光海”里面,
爬到成年,把那荣冠戴起,
邪恶的蚀影便对他的光荣作战,
“时间”竟摧残它自己的赠予。
“时间”真能毁坏青春的美貌,
给美人的额上钻刻了沟纹,
把自然的杰作中的珍品吞掉,
镰刀过处,一切都荡然无存。
但是我的诗篇要垂诸永久,
赞美你的优秀,不怕它的毒手。
《十四行诗》九一
有些人夸耀门阀,有些人夸耀才学高;
有些人夸耀财富,有些人夸耀体力;
有些人夸耀服装,虽然是可厌的时髦;
有些人夸耀鹰犬,有些人夸耀马匹。
各种性格自有其附属的快乐,
各在其中得到无上的乐趣。
但是这些东西不能满足我,
我有一项快乐胜过这一切东西。
你的爱胜过你的高贵门阀,
比财富更丰盛,比服装更高贵,
比鹰和马更好耍。
有了你,我有了一切人的宝贝。
唯一遗憾的是,怕有一天
你拿走这一切,使得我极度寒酸。
《十四行诗》九九
我这样谴责那早开的紫罗兰:
艳贼,若非取自我爱人的呼气,
你那香味哪里偷来的?你那嫩脸
偷得一层红润,堂皇而富丽,
必是你大胆染自我爱人的血管。
我斥责百合偷你手上白皙的颜色,
薄荷花苞偷了你的头发香。
蔷薇在刺枝上惶悚地挂着,
红的是羞愧,白的是慌张,
不红不白的是两者各偷了一点 ,
颜色之外还加上了你的吐气香。
但是为了偷窃,乘他正在成熟发展,
一只报复的蛀虫把他吃得精光。
我看过很多花,但尚未见过一朵
其色香不是从你身上偷得。
《十四行诗》一二九
肉欲的满足乃是精力之可耻的浪费。
在未满足之前,肉欲是狡诈而有祸害,
血腥的,而且充满了罪,
粗野无礼,穷凶极恶,不可信赖;
刚刚一满足,立即觉得可鄙;
猎取时如醉如狂,一旦得到,
竟又悔又恨,像是有人故意
布下了钓饵被你吞掉。
追求时有如疯狂,得到时也一样。
已得,正在得,尚未得,都太极端。
享受时恍若天堂,事过后是懊丧。
事前,悬想中的快乐;事后,梦一般。
这一切无人不知,但无人懂得彻底,
对这引人下地狱的天堂加以规避。
《十四行诗》三四
你为什么对我预示天气晴朗,
使我不带外衣就走上了征途,
半途中却让乌云把我赶上,
把你的光芒隐入蒙蒙的云雾?
你纵然冲破云层晒干我脸上的雨点,
那对我也没有多大的好处,
因为没有人肯称赞
只疗创伤而不医心病的药物。
何况你的羞惭也治不了我的伤心,
你虽然悔过,我的损失无法补偿。
害人者的愁苦对于受害的人
所身受的荼毒没有多大救济的力量。
但是你的爱所洒珍珠一般的泪,
价值连城,足以赎一切的罪。
《十四行诗》三五
不必再为你做下的事而悲伤:
玫瑰有刺,银色泉源会变浊,
云翳亏蚀也能遮暗月亮太阳,
最娇媚的花苞偏有虫儿来蛀。
人孰无过,我自己也是有错的,
我妄用比喻为你开脱罪行,
为掩饰你的过失而我自陷于无理,
将物比人,未免过分地矫情。
因为我强词夺理地开脱你的肉欲,
你的对手方成了你的辩护人。
我要开始申诉正式控告我自己:
我的爱与恨是如此地自相矛盾,
以至于自己成为一名共犯了,
帮助了那狠心劫掠我的风流强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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