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以山西省大同市新荣区的永固陵为背景虚构创作。
夯土墙又裂开指宽的缝,李三抹了把额头的汗。
他举着油灯往裂缝深处照,冷风突然窜出扑灭了火苗。远处传来监工喝骂声,明日太后就要来巡视地宫,这面承重墙却怎么也夯不实。
墙角青砖缝里渗出暗红碎屑,李三用铁钎去挑,石粉竟像活物般缠上钎尖。
老石匠曾说过这山是条盘踞的土龙,动它脊骨要拿命填。他甩甩头继续抡锤,裂缝却随着敲击声越扩越大。
子时梆子响过三遍,李三摸黑返回地宫。
他掏出浸过黑狗血的麻绳,这是从镇里神婆那求来的。麻绳刚缠上石柱,整面墙突然发出牛吼般的闷响,砖缝里伸出无数石刺勾住他衣角。
油灯滚落在地,李三看见自己影子被吸进墙里。石壁泛起青灰色涟漪,他的双腿像陷进泥沼般动弹不得。远处传来晨钟,他摸出刻着生辰的桃木钉,狠狠扎向自己掌心。
卯时工匠们发现承重墙奇迹般愈合如新,青砖表面浮着层晶莹石膜。只有李三的牛皮围裙挂在墙角铁钩上,沾满闪着金点的石屑。监工踹了脚墙壁:
"这料夯得扎实,给那偷懒的记旷工。"
地宫封顶那夜,守夜人听见石阶上有拖沓脚步声。火把照见墙根凝着个人形黑影,伸手去摸却沾了满手冰凉的金刚土。
第二天墙面上显出张模糊的人脸,嘴里含着半截桃木钉。
暴雨冲塌了运料的山道,三十车青石料卡在崖边。众人正发愁,承重墙突然震出闷雷般的响动。
塌方的山石竟自己滚落沟底,露出条平整的碎石路。老石匠跪地磕头:"这是吞了活桩的墙在护主啊。"
太后凤辇驾临时,地宫忽起阴风。嵌在藻井上的夜明珠接连爆裂,碎石却都避开太后周身三尺。
墙面人脸在阴影里若隐若现,直到侍卫举着火把围过来,才慢慢沉进石壁深处。
封陵那日,工匠们听见墙内传出凿击声。监工举锤要砸,整面墙突然浮出蛛网似的金线,把铁锤震得脱手飞出。
最后灌顶的糯米灰浆怎么都凝不住,直到有人把李三的旧锤子砌进墙缝。
一千多年后雷劈开墓道,考古队看见主墓室墙里嵌着具石像。那石人右手攥着桃木钉,左手指向藻井某处。
顺着方向挖出个陶罐,里面存着卷完好无损的营造册,唯独少了画押的最后一页。
如今陵前总聚着黑色山蚁,在墙根排出古怪的同心圆。
守陵人说下雨天能听见凿墙声,有次闪电照亮墙面,显出个弯腰夯土的透明人影,身边还飘着盏泛绿的油灯。
导游用手电筒扫过壁画:"看这个监工画像,衣摆沾的金粉和现代修复材料成分相同。"游客们没注意墙角阴影里站着个模糊人影,正对着藻井上的北斗七星图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