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讲笑话,我的隔壁的确住着一位姓王的中老年男人,千真万确,叫他隔壁老王名副其实。

没有人知道老王喜不喜欢女人,但是老王的屋里的确没有女人,因为楼上楼下没有一个人见过老王的女人,有人说老王年轻时太挑剔了,错过了找对象的最佳时机,耽搁了一生;有人说老王是上门女婿,有过女人,只不过女人早逝了。到底哪种说法正确,无人考证,也不好意思问及本人,所以老王的家事一直是个谜。

不过有一天,我正要出门,刚推开门,老王的门也打开了,我分明看到他的门口站着一个穿花上衣的女人,谁知在我出来的那一刹那,老王家的门突然被带上了。

这种好奇心让我暗暗兴奋了一天,也颠覆了我对老王的好感。天下哪有不闻腥的猫,这话不是没有根据的。哈哈,竟然被我撞见了,可惜我没看清楚,我应当让电梯大停一会儿,等那个女人以为我走远了从老王家里走出来,然后被我看清楚,啊“呸”!我咋这么卑鄙,人家光棍了一辈子找个女人正常,我这不是看人笑话吗?我笑着骂自己。

但是我实在不想保守这个秘密,我想让我的邻居都知道这个消息,一起分享老王找到女人的喜悦。于是我先把我看到的这一幕,添油加醋告诉了我们同一层楼上的另外两个邻居。邻居听了我绘声绘色的描述,都很感兴趣,并且都说要留意观察老王的一举一动,如果真是这回事,就逮着他,让他请客,我表示赞同。

没过几天,我的一个邻居就给我说,说他一直留意着老王,他仍然和过去一样,出来进去一个人,没有女人跟着啊,我大笑,说:老王光棍了一辈子,他即便私下有了女人,也是谨小慎微的,哪里敢大张旗鼓地成双入对呢?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不过老王确实变了,之前他冬天夏天各一身衣服,也不知穿了多少年,让人看了腻烦,今年却破天荒地穿了一件新T恤,虽然不是什么很好的质量,但毕竟是新的,就连他脚上也不再是那双老布鞋了,换了新的休闲运动鞋,而且一向发呆僵硬的脸庞上,皱纹也舒展了,嘴角微微勾起上扬了。

无论怎么看,老王都像有了喜事,有天正好在等电梯时碰到,他和我一起进的电梯,我看了他一眼,他穿戴展挂得很,就笑着问他:“最近状态不错,莫非有什么喜事了?”他一个劲地嘻嘻笑着,不说有也不说没有,最后出了电梯,他才凑到我耳边说:“老弟啊,有件事我还正想请教你呢。”

“请教我?你快说,邻里邻居这么多年了,有啥事你就直说别客气。”我说。

他搔了搔掺杂着白头发的后脑勺说:“咱们小区附近的学校好进去吗?是不是在咱们小区有房子就可以去那里上学啊?”

我的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他无儿无女,怎么突然问起上学的事了?我们小区附近的学校是市里重点学校,家长们都想削尖了脑袋往里挤,奈何现在上面有政策,学校都是划片招生,只有片区内的孩子可以上,所以我们小区的房子不管是买还是租那是超级火热啊。

但是老王问这些干嘛?于是就跟他说:“父母名下有房子当然可以了,不过在这租住的,如果房东名下还有上学名额,并且愿意让租户使用也可以,如果房东的名额被用了,那也是不行的。”

老王听了我的话,似懂非懂,他疑惑地说:“父母名下有房子?光住在这里不算?”我说是,光住在这里,你怎么证明是住在这里呢?除非有结婚证或者租赁合同。

老王舒展的眉头一下子又锁住了。

我连忙趁热打铁地问:你打听这个干什么呢?有亲戚孩子要来这里上学吗?

他迟迟疑疑的没说出个什么,然后我就去上班了。

又过了几天,老王家动静大了起来,他连着几天往外倒腾东西,收拾家,这又激起了我的好奇心,他一个人怎么想起收拾家了?莫非真有什么好事发生了?另外两个邻居也很好奇,因为我和他住得最近,所以这个探秘任务就交给了我。

有段日子里只要一听见他家有大动静,我就打开门洞往外看,可是那么一个小猫眼,视力实在有限,还不如我光明正大地问问他,结果还没等到我去问他,那天我一开门,却和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撞了个正着,她正站在我的门前等着老王开门,这次我赶紧退回去把门带上。不是为了尴尬,而是两个门实在挨得太近,同时打开有些太挤。

我的好奇心和兴奋之情又徒然升了好几倍,媳妇说我,“人家老王找个女人又不是你找,你替人家高兴个啥?”是啊,我高兴个啥呢?我也说不清楚,我只盼望老王能够晚年幸福点。

这么个好事我一定要亲自恭贺老王,恭贺他老有所依,脱单成功。我找了个机会,把老王堵在了楼下,我一脸坏笑地把头伸到他的面前,问他:“快说说吧,从哪里找来的媳妇,还给你带着孩子。”

他的脸立马红了,又嘻嘻笑着,说:“你到底是吃粮不管闲的人,你没见过她?那不是在我们菜市场一角摆着小摊卖菜的那个女人吗?”

“啊,菜市场?”我的脑海里迅速翻腾起来,奈何我实在去菜场太少,并不知道他所说的是谁,就又朝邻居说起这件事来,邻居说菜场的确有这么一个外乡的女人,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她的菜摊就摆在路边一小片地上,实在寒碜可怜,大家心疼她才去买她的菜,听说是她们一家原来在这个城市讨生活,男人突然患了绝症,最后人财两空,她为了谋生才卖起了菜,她没有本金只能这样挣个块儿八毛的。

哦,原来这样。这就对了,她比老王年轻很多,她生活艰难,居无定所,而孩子又是该接受教育的年龄,她要是选择了老王,各取所需,双方问题都解决了,这也没什么不好,我替老王暗自叫好。

以后我看见她来老王家多了点,她的孩子是一个小男孩,虽然穿得破破烂烂的,但是很调皮的样子,起初老王见了我有些不好意思,我冲他笑笑,攥起拳头为他鼓劲,后来习惯了,我就问他什么时候办喜事,老王只是摇摇头。

那女人带着孩子在老王这里住了一阵子,又突然不见了,而且从此也很少在楼道碰到老王,莫非他们去哪里了?我也没往心里去。

周日我正坐在家里喝茶,忽然听到“咣咣”的敲门声,声音大得像是要把门子敲个洞出来,我起身就往门口跑,听见老王开了门,敲门的人进去了,我担心老王出什么事,就打开我家的门站在门口听他们家的动静。

只听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说:“你找个娘们做个伴不是不可以,找就找个年龄般配的,你找个小你那么多的,而且还带个孩子,带个孩子不说,又是个男孩子,她真心想嫁你吗?她是图你这个房子吧。”

听不见老王说话,却又听见那人说:“实话告诉你,你愿意和谁好,我们也管不住,但是不可以结婚,这个房子你只有居住权,没有给你,不属于你,你也休想打它的主意。”

这时听见老王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囫囵话,他的意思是人家那孩子只想在这里上个学而已,不是为了图房子。

那人又说:“上学也不可以,这个房子下的名额我早就许给了别人。”

只听老王重重地叹了口气,我隔着门能感觉到他的绝望和无助。我也不由得为他长叹口气,回到了我的家里,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后来才知道原来老王年轻时是上门女婿,没有孩子,媳妇年纪轻轻就死了,他没有离开这个家,而是把岳父和岳母一直伺候到老,所以他一直没有再结婚,恰又赶上村子拆迁,村里照顾他就分给了他一套房子,岳父母走后,他就一直在这里住着,这个房子当时没有办证,集体办理房产证的时候没人通知他,他也不知道房产证上不是他的名字。

这次找上门来,和他叫嚣的是他媳妇当家子的一个堂弟,可怜老王尽着女婿的责任,住着岳父母留下的的房子,却没有继承到这个房子,他甚至连选择自己幸福的权利都没有。

老王一下子又回到了解放前,他头上的白发好像又多了点,脸上的褶子更深了,一下子老去了十来岁,有人说让他通过法律途径来主张自己的权利,老王摇摇头说:“算了,凭咱啥啊?没有人也没有门子,惹不起人家,稀里糊涂过完这辈子算了。”

是啊,老王说的是,我不由得可怜起老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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